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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2-11 18:14: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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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浪花,在远方
你逗我来我逗你
风儿风儿,在眼前
欢欢喜喜吹口哨
我呀我呀,就在这儿
撒开手儿翻筋斗
唔唔——唔唔唔——
琪琪小声地哼着歌,把扫帚把儿朝下,做了个倒立。扫帚骨碌碌转了一圈。 “哈哈哈,表现不错嘛。”琪琪故意夸张的放声大笑。正
笑着,“咯吱咯吱——”扫帚苗儿开始发出古怪的声音。琪琪转过身子定睛一看。
“哎呀!”一根,两根,扫帚苗儿上的细枝条,眼看就要脱落了,琪琪伸手想要握住,可是枝条比她更快,已经像离弦的箭一样飞来出去。
“别,别,等等。”琪 琪慌忙往后一扑,想要抱住扫帚苗儿。可是,枝条还是从她手中溜了出去,一根接一根地飞走了。与此同时,扫帚也开始飞快地往下坠。眨眼的工夫就撞到了第二座 山的半山腰,在地上弹了一下停住了。琪琪PiGu着地,呜呜地呻吟起来。眼前,苹果从包裹里蹦了出来,滚跑了,琪琪来不及喘口气就追了上去。
那 是多么珍贵的苹果呀,是仅剩的唯一的一个苹果,是什么都吃不下的老奶奶正焦急等待着的苹果。但是,圆溜溜的东西可以滚,琪琪只能跑,速度可不一样,苹果一 溜烟儿地朝小溪滚去,最后撞在一块大石头上,碎成了几块,想烟火一样溅开,散落在地上,琪琪呆呆地看着苹果的碎片,怎么也想不出该怎么办,她捡起沾在石头 上的苹果块儿放进嘴里。
“真好吃。”琪琪脱口而出,同时眼泪也涌了出来。在口中蔓延的香甜滋味更增添了内心的伤感。琪琪只是一个劲的哭。
过 了一会儿,琪琪站起来,开始朝山顶攀岩。沿途,她捡到了包苹果的布,还有苗儿都掉光的扫帚。她把布绑在扫帚把儿上,擦了一把迷蒙的眼睛,好不容易找到了几 根散落在地上的扫帚苗儿,把它们很身旁的枯枝拢成一束,又找来一根藤条,绑在扫帚把儿上。琪琪一边小声地抽泣,一边骑上扫帚。也
许是要给伤心的琪琪一个惊喜,临时拼凑起来的扫帚,平安地抵达了拉钩儿城。
琪 琪很快就找到了胡萝卜胡同二号。那位老奶奶靠在床头坐着.她的背几乎弯成了弓形,身体缩得很小很小。琪琪把事情的原委详详细细地告诉了老奶奶,并道了歉。 她说着话,眼泪还在一个劲儿往外涌,泪珠不停地顺着脸颊滑落。老奶奶一边听琪琪说,一边点头,慢慢转动着那双几乎快被满脸皱纹淹没的眼睛。
“小姑娘,求你了,别再这样愁容满面的了。这是突发事件,不关你事呀……哎呀,这是?哟,哟。”话说了一半,老奶奶突然惊讶地叫起来,“扫帚把儿上绑的那、那块布,给我看看行吗?”
“原本是用来包苹果的。”琪琪把布解下来,递给老奶奶。
“哎,这个呀,是我做姑娘的时候戴的头巾昵。上面樱草的图案跟我很配,大家都这么说。真令人怀念呀。”老奶奶兴致勃勃地把布戴在头上,在下巴下面打了个结,‘‘我也有过那样的年纪啊,也曾经配得上这么可爱的图案呢。怎么我越说越激动,身子都热乎起来了。”
“苹果,让我给弄没了,对不起。”琪琪再一次道歉。
“是啊,我也很遗憾。不过呀,小姑娘,我本来以为我快不
行了,可是死神却答应多等等我。我会努力撑到明年秋天,无
论如何也要再尝尝那种苹果的滋味。到那个时候,再请你为我
送来,好吗?来,我们拉钩儿。”
老奶奶伸出了小指,琪琪也伸出自己的小指钩住它,抽泣得更厉害了。
“好了好了,钟表匠老爷爷那儿,我会保密的。行了,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哭成这副模样可不行哦。”老奶奶说着笑了,本来就皱巴巴的脸上皱纹更多了。
琪琪骑着扫帚往回飞,扫帚苗儿上的枯枝相互摩擦,发出“沙沙沙”的单调的声音。飞着飞着,琪琪又抽抽搭搭地哭起来。
话说回来,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是扫帚碰巧坏了吗?琪琪觉得是送了那封黑色信件以后一直埋藏在心里的不安情绪,导致了这次事故的发生。想到这点,琪琪的脑子更乱了,感觉自己人虽然在这儿,心却不知飞到哪儿去了。怎么才能找回以前那个为身为魔女而骄傲的自己呢?琪琪只知道,责怪吉吉或是责怪扫帚都不能解决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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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琪琪,快递“散步”
滴铃铃——滴铃铃——
电话响了。
正在擦地板的琪琪放下手中的抹布,拿起了听筒。
“喂,喂,请问是小魔女吗?”
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嗓子里咕噜咕噜直响。
“是的,我是。”
“我有个东西想麻烦你送一下。我现在在医院里……你能过来一趟吗?“
”好的,我就来。不过,要请您多等一会儿,可以吗?”自
从苹果事件以来,琪琪就不再骑着扫帚送东西了。
“啊,没关系。时间多的是。我住在西山脚下的花田医院,二十三号房间。如果可以的话,请在一点到三点的午睡时间过来,那就太感谢了……”
“行,我会的。”琪琪放下了电话。
刚才电话一响,吉吉就抬起头,现在它又把脑袋埋进两腿之间。蜷成一团。
“吉吉,你呀,最近从外面回来,也不追着尾巴转圈,也不沙沙地磨爪子,就知道睡觉。”
“什么就知道睡觉,别说那种损坏我名誉的话,我在做梦呢。”
“咦?什么梦呀?”
“可以说是永无止境的梦吧……”吉吉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尾巴啪啪地拍打着地板。
琪琪耸耸肩——永无止境的梦?装模作样……
“你待着别动,像玩具猫一样。”
琪琪对肩上的吉吉说,然后走进了医院。
二十三号房间的门是开着的。往里一看,一个满头蓬乱白发的老爷爷盖着毛毯,遮住了半个脸,好像正在睡觉呢。琪琪悄悄凑上前,老爷爷马上就睁开了眼睛,冲她笑着说:“你还记得我吗?”
看见老爷爷那双浅灰色的眼睛,琪琪想起夏天坚持练习长跑的日子,那时常常在公园里遇到他。老爷爷曾问过她:“魔女老了会变成什么样呢?”从那以后这个问题就一直埋在在琪琪心中的某个地方。
“嗯,我记得,在公园。”琪琪也笑着说。
“夏天就要快过去的时候我得了感冒,然后就一直卧床不起了”老爷爷边说边呵呵的笑着,好像这是一件可笑的事,但是声音听上去很微弱,似乎立刻就会消失。老爷爷和夏天遇到的那个时候完全不一样了,身子缩得很小很小。他用颤抖的手把靠在枕边的拐杖递给了琪琪。
琪琪对这根拐杖也有印象。老爷爷总是用这根雕着长耳朵狗头的拐杖支撑着整个身体,慢悠悠、慢悠悠地散步。
“我家有一个装伞的篓子,我想请你把拐杖放进去。”
“可是……没有了这根拐杖,老爷爷您怎么办呢?”
“没事,过不了几天,我不用拐杖也能走路了。拐杖已经在这里呆了很久,他一定想到外面去,心里直痒痒呢。所以啊,小魔女,我有个不情之请,请你不要像平时那样骑着扫帚飞,而是带着这根拐杖走回家去。冢里没人,门也没锁,你要是能帮我把它放在那儿.....就太感谢了。”
“好的。”
琪琪点点头,同时松了口气。虽然这个要求有点奇怪,但是用不着骑着扫帚飞,不是正好吗?
“如 果可以的话,我想请你照着这张地图走,这是我过去散步常走的路线。这样一来,我待在这儿,感觉也像和你们走在一起似地。这条路上有很多有趣的东西,希望你 好好欣赏你碰到的每件事物。要是心血来潮想绕点远路也没关系,散步本来就是free自在的事嘛。要是走着走着天黑了,就先回家,第二天再继续也行。”
琪琪看着老爷爷给的地,上面有斜坡,有台阶,还有一个大公园。而且公园的一张长椅上还写着“在这儿坐坐”。
“老爷爷,这个公园,就是我夏天遇到您的那个地方吧?”琪琪盯着老爷爷的眼睛问。
“是呀。那真是个好公园。”
“上面写着在这儿坐坐,这是为什么?”
“这个呀,因为那把椅子我过去常坐.....”
老爷爷笑着,露在外面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出来公园,路线继续弯弯曲曲地向前延伸,来到河边,哪里泊着一只开来一扇小窗的船。
“这船真好玩。”琪琪指着地图说。
“我朋友住在里面。”老爷爷的眼珠滴溜溜地转动着。
“住在里面?”
“是呀,是女朋友。”
“女朋友?”
“是呀,呵呵,我们很要好呢。”老爷爷的笑声虽然嘶哑,却充满了愉悦。
“我可以进去拜访她吗?”
“当然可以,她会很高兴的,呵呵。不过我生病的事可不能告诉她,就说我有事去旅行了什么的。走到那儿,我家就不远了,过了桥再走几步就到了……门口有个写着‘帽子店’的招牌。啊,对了,小魔女,你想要点什么作为谢礼呢?”
“那个没什么……不用费心。”
“不是吧,我听说给你的谢礼是互相帮助的承诺,或是对方收到的礼物的一部分。可是……要说互相帮助,我已经帮不了你什么了……不过我是开帽子店的——不是卖帽子,是做帽子。装伞的篓子上放着我最后做的一顶红帽子。不知为什么,我当时就想做可爱的小姑娘戴的帽子。正好,就用它作谢礼吧。好吗?”
“嗯,谢谢,太好了。”琪琪认真地看着老爷爷的脸,点点头。
“然后昵……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还想听听你和拐杖散步时都聊了些什么。”
“没问题,我会详详细细地向您汇报的。”琪琪紧张地站起来,突然有种恐惧,悲伤的感觉涌上心头。她赶紧捂着胸口,叹了口气。
“哎呀,小魔女,可不要苦着一张脸,要开开心心的去,好吗?开开心心的,这样我也能开心起来。”
老爷爷微微摆了摆他那枯瘦的手,是在说再见。
琪琪从西山脚下的医院出来,沿着一个斜坡,朝城里走去。她用右手拄着拐杖,吉吉一路小跑跟在旁边。
“虽然老爷爷说让我送拐杖,可我觉得,我是在送‘散步’。不过这可就辛苦吉吉你了……”
吉吉一边走一边抬头看着琪琪。
“是啊,这根拐杖,带着老爷爷的气息呢。仿佛老爷爷自己在散步一样。”吉吉脸上带着少有的严肃表情说。
已经快三点了。午后的阳光让映入眼帘的一片城市风光显得很柔和。斜坡走到一半出现了很陡的台阶,走几步又变成了蜿蜒的坡道。琪琪走到屋合林立的地方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出门购物的人不时与她擦肩而过。看到琪琪手中的拐杖,不少人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是认识老爷爷的人吗?琪琪这么想着,对他们微微一笑。
走进公园,琪琪找到地图上标着“在这儿坐坐”的那张长椅坐下。她一边悠闲地四处张望,一边想:为什么要特意写上“在这儿坐坐”呢?这儿的风景与别的地方没什么两样,跳着绳从眼前跑过的小女孩,追逐打闹的小男孩,还有挽着胳膊走路的男人和女人……并排的长椅上也有一个人,正以一个随意的姿势坐着休息。一只松鼠凑上前来,看到趴在草坪上的吉吉,立刻撒腿就跑。
这时,在离长椅七八米远的正前方,一棵大树映入眼帘。以前经常在这个公园跑步,这么威风的~棵树,琪琪却从没注意到过。那粗壮的树干,还有在树下延伸的根,看上去就像盘着腿和琪琪面对面坐着似的。树干上大约一人高的地方,有一点弯曲,上面有一个旋涡似的大疙瘩。
“那棵树可真威风。之前来过好多次,怎么都没注意到啊?你瞧,那个地方,挺像一张嘴。那棵树也会唱歌吗?,,
琪琪对吉吉说,她想起了快递“树之歌”的事。可是吉吉一直盯着松鼠逃走的方向,好像没听见。
这棵树看上去和公园里随处可见的银杏树、光叶榉完全不同。不仅因为树上仍然长着浓绿的树叶,而且,那延伸出来的道劲的树枝,似乎送来了一种神秘的气息。琪琪的目光已经不能从这棵树上移开了。
“啊!”不远处,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轻轻叫了一声,跑过来。
“这、这根拐杖,怎么了?”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惊讶。
“这、这拐杖可是老爷爷的呀。老爷爷没了它,会很寂寞的。”小男孩眼里的惊讶逐渐变成了担忧。
“那位老爷爷呀,现在去旅行了。喂,你常在这里和老爷爷聊天吗?”
“嗯,有时肩并肩地坐在一起。”
“那,你能像那个时候一样,坐在我的身旁吗?”
琪琪挪了挪身体,腾出点地方,小男孩一PiGu坐了上去。
“嘿,你看见那棵树了吗?那是棵樟树。”
“嗯,那棵树和老爷爷很像。”
“是吧,很像吧。帽子店的老爷爷呀,常常一边看着那棵树,一边唱‘瞧啊,瞧啊,樟门出现了,樟门出现了,,然后对我说:‘你瞧,你瞧,樟门出现了,就快出现了。,”
“然后呢?”
“然后我说,樟树就在眼前啊。他就说:‘不是樟树,是樟门。’然后又继续唱道:‘瞧啊,瞧啊,樟门出现了,樟门出现了。’那歌声总让我听得出神。”
“然后呢?你看到樟门了吗?”
“嗯,只见过一次。樟门呀,就是一扇门,一扇透明的门,悠悠地飘浮在那儿。大姐姐,你要是聚精会神地看,也许也能看见。”
“聚精会神?”
“对,老爷爷是这么说的,‘不要着急,聚精会神地看’。”
琪琪想起了躺在病床上的老爷爷,还仿佛听到了他的声音。是错觉吧,老爷爷的声音似乎和小男孩的重叠在了一起。
‘‘不过,也许不和老爷爷一起看,还是看不到吧。”
“后来呢,怎么样了?”
“老爷爷打开那扇门,进去了。”
“啊?”
“吓一跳吧?我也一起进去了哦。”小男孩得意地扬着下巴。
“我身体虽然坐在这里,却感觉自己似乎正走在林间小道上,真是不可思议。道路拐来拐去,看不到前方。老爷爷呀,一边说着‘你瞧,你瞧’,一边转过一个又一个弯。”
“然后呢?”琪琪探身问。
“没有然后了。我还想继续往前走,他却说,这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要是回不去可就惨了……回过神来,自己又坐到了这张长椅上。大姐姐,你一定不敢相信吧,但我真的没有撒谎。”
“……”琪琪默默地点点头,目光投向了那棵樟树。夕阳的余晖从树叶的缝隙间一道道地照射下来。
“老爷爷说,这里是他散步路线的一部分,他每天都会来。喂,大姐姐,你能看见樟门吗?”
“不,看不见。”
“果然,因为老爷爷不在呀。”小男孩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突然站起身来,“哎呀,天黑了,我得回去了。”
“我们还会再见面吗?”琪琪问。
“嗯,大姐姐,下次和老爷爷一起来吧。三个人一起,会更好玩的。那,再见啦。”小男孩穿白色毛衣的背影渐渐消失了。
公园里完全黑下来。夕阳躲到了远处的建筑背后。樟树显
得更高大了。琪琪把下巴搭在拐杖上,回想着老爷爷的模样。
这时,樟树突然一下子长得又高又大,几乎占据了琪琪的整个
视野。它像刚表明了身份的朋友一样,把树枝朝琪琪伸过来。
一直握在手里的拐杖开始发热了。琪琪突然想起了什么,四下
一看,原本以为一直待在身旁的吉吉不见了。
“吉吉,吉吉!”琪琪喊道。
吉吉从被树阴笼罩的樟树根部,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
“吉吉你,莫非,到樟门里去了?”琪琪把吉吉抱在怀里。
吉吉的毛像刺猬背上的刺似的根根直立,身体也因喘息而不停起伏。琪琪目瞪口呆地看着樟树。
.第二天,因为心里一直放不下那棵樟树,琪琪决定从公园出发,继续散步。她和昨天~样坐在长椅上,用拐杖撑着下巴,凝望樟树。
“瞧啊,瞧啊,樟门出现了,樟门出现了。”她模仿着老爷爷的声音试着唱了两嗓子。
樟树矗立在那儿,即使是在明媚的朝阳下,看上去也好像背后藏着一片茂密的森林似的。不过,那扇隐藏在树上某个地方的樟门,那扇通往某条神秘的林间小道的门,无论琪琪怎么目不转睛地看,都没有露出它的庐山真面目。
突然,一阵动物呼出的气息喷到了琪琪脸上,吉吉敏捷地闪到了一边。琪琪低头一看,一只大狗正叼着她的裙子使劲拽。突然响起了一阵清脆的口哨声,伴随着一句“对不起”,一个男孩从身后跑了出来。
“哟,是你……”男孩一边拦狗,一边看着琪琪惊讶地说。
“哟!”琪琪也叫起来。
这个男孩正是琪琪在海滨餐厅吃冰激凌时,把她借来的连衣裙弄得一塌糊涂的那条狗的主人。
“达智,别这样!对不起,达智老是给你添麻烦。”.
“没关系,真的没关系。”琪琪站起身来。
“你在这儿干吗?”男孩疑惑地看着琪琪手里的拐杖。
“散步呀,刚才是稍作休息。这样散步很奇怪吧?手里拿着拐杖敲得地面咚咚响,旁边还跟着一只猫……”琪琪笑着说。
“我也在散步呢,不过带的是条狗。你要是愿意,我们一起走走吧?”
琪琪瞅了吉吉一眼。
“你的猫,不愿和我的狗待在一起吧。”
“不,不是因为这个……”琪琪记挂着老爷爷的事,那可是别人托付给自己的工作呀。不过,老爷爷也说过,要好好欣赏散步途中遇到的每一件事物,即使绕远路也没关系。
“我们走吧。”琪琪说。
“好嘞。”男孩大踏步地朝前走去,狗也起劲地摇着尾巴跟在后边。
“这狗还真精神。”吉吉小声咕哝道,“猫和狗一起散步,真是闻所未闻。”
“我叫琪琪。”琪琪停下脚步说。
“我叫伊库,这狗叫达智,请多关照。”
“我的猫叫吉吉。伊库,你一般散步都去什么地方呀?”
“这个嘛……这里那里,到处走走,另外就是……那边吧。”
“嗯?那边是去西山的方向吗?”
“不是,怎么说呢……是个叫不出名字的地方,那边的那边。”伊库抬起头来,目光投向远方。
“那边的那边……难道,是樟门里面?”
“嗯?什么,谁的门?”伊库扭头看着琪琪。
“不是谁的,干干那个公园不是有棵大樟树吗樟门,就隐藏在那棵树的某个地方。这跟拐杖的主人么就是帽子店的老爷爷,受他之托,我昨天开始散步......”
“受他之托?散步?”
“对,有点奇怪吧。那个人,好像每天都在散步,从不间断。不过现在出了状况,所以不能来,于是想让我替他走,还说要我把一路上的见闻讲给他听。据说,那个老爷爷常常在樟树周围某个神秘的地方散步,那个地方好像就叫樟门。”
“嗯,那个地方,一定是他专用场所,是在他心里认准了的只属于自己的地方.....我是这么认为的。你们没有这样一个专属于自己的天地吗?”
“嗯,我吗?我刚到这个镇子,才一年多而已.....”
“那,你以前住的地方呢?”
“出生的地方?是啊.....”琪琪的眼前浮现出故乡的小镇。
“说不定.....是那个地方.....不过那是小时候的事了。就在我家屋后的草山上,苹果树下那片郁郁葱葱的草地。我总是在那儿边走边唱:'去散步,嗨嗨,走吧走吧。要不然,来跳绳,嗨嗨,跳吧跳吧......'很可笑吧。奇怪,那是我就是喜欢在那个地方。小时候不是常说吗?'这里是我的地盘,谁也不许进来。'我那时就是这么想的。”
“呵呵,还嗨嗨地唱呢....真可爱。”伊库惊奇地闪动着双眼。
“很孩子气吧。”琪琪不好意思地说。
“哪有,那然后呢,然后就没了?”
“不 是啊,那片草地呀,郁郁葱葱的,趴上去就会有种被散发着清香的毛毯层层包裹的感觉。我总是仰面朝天地躺在上面,紧紧地闭上双眼。眼睛里好像有水珠闪耀着彩 虹般五颜六色的光芒,哧溜哧溜地跑来跑去,真有意思,好像眼睛里有片天空似的。有一天,我听见地下传来一阵遥远的声音,好像打喷嚏,还打个不停。我妈妈是 配制止喷嚏药的高手,所以我取来她的药,在我听到喷嚏声的地方放了一瓶。后来再去看,药没了,这次传来的是‘咚咚咚’的声音。我想应该是鼹鼠吧。从那以后,我就开始和鼹鼠聊天了。”
“那个地方,现在还在吗?”
“我想还在吧。下次回家我一定要去看看,真令人怀念啊,不知不觉我又像小时候那样蠢蠢欲动了。”琪琪对伊库笑着说,“我还记得,我一咚咚地敲地面,鼹鼠们就会说‘琪琪来了哦。’跟伙伴们一说,他们都不信,还笑我说:‘切,撒谎!’”
“这种事,别人很难理解的。”
“那伊库,你的个人天地呢?”
“你想去看看吗?”
“当然,非常愿意。”
“说不上是什么好地方,也许显得很孩子气昵,真难为情。”
“那地方远吗?我还想去这张地图上画的,河边的那条小船看看呢。”
“在哪儿,在哪儿?”伊库在地图上搜寻。
“这个人,据说是老爷爷的女朋友,所以不能漏掉。再说,把家安在船上,也挺新鲜的。”
“还早呢,来得及。”伊库率先迈开了步子。
突然,耳边传来一阵“喂,喂”的叫声。
这是一条窄窄的小路,路边有一排小店,一家紧挨着一家。
“喂,喂,今天不进来看看吗?”声音又传了过来。扭头一看,原来是鞋店老板,老爷爷光溜溜的脑门儿对着他们。他正在纳鞋底儿呢。他用力把针扎进鞋底,再从另一边抽出来的时候,抬起了头,顿时吃惊地睁圆了眼睛。
“哎呀,认错人了,得罪得罪。”说着,他的目光落在了琪琪手里的拐杖上,“嗬,果然是那根拐杖没错呀,不是帽子店老板的吗?‘咯噔咯瞪’的声音,每天都能听见,不可能弄错的。不过话说回来,他怎么了?”
“出门旅行了。所以,我代他来和拐杖一起散步,是他拜托
我的。不和它一起走走好像放心不下似的。”
“对呀,对呀,平时可是天天来的,我也一直在这儿等着呢。那个老家伙去旅行了,不错呀,连拐杖都不需要,是坐车去的吧。还真奢侈呢。”
鞋店老板扑扑地拍打着身上的围裙站起来,围裙上沾满了黑色、褐色的鞋油。
“那么,我也像往常一样,陪你们散散步?给你们做个伴儿吧。”
“啊?做伴儿?”琪琪不禁叫出了声,微微有些沮丧——要和这么一个老爷爷一起散步,这可……
鞋店的老爷爷不由分说就插到琪琪和伊库之间,抓起他俩的手,扭着腰走起来。
“散步就是,啪嗒啪嗒,走上一两步。散步就是,啪嗒啪嗒,走上一两步。”他转过头,看了看琪琪和伊库,“好了,恕不奉陪了,我的散步就到此为止。”说着,他哈哈地大笑起来。
“我每天都会和帽子店的老板这么走一遭。只要不下雨,三百六十五天从不间断。这几天他没来,我正寻思这是怎么了。我也好久没像今天这么痛快了。好了,我要继续干活了,再见了哦。”鞋店的老爷爷一转身,坐回到他干活的椅子上。
琪琪恍然大悟。
散步也各有各的散法儿呀……去那边的那边,或者仅仅是走上_一两步。
这种小规模的散步,和老爷爷在医院也能试试吧。琪琪心想,去医院汇报散步见闻的时候,一定要和他一起走走看。
“真有意思。好了,我们走吧。”伊库咻地吹了一声口哨,唤上达智。达智抖着一身长毛,领头跑在前面。
风呼呼地迎面吹来。
商业街的尽头是一条山间小路,路一转,眼前出现了一个公园。公园一直伸向大海,面向大海有一个平缓的斜坡。大概在公园的中央地带,有秋千、跷跷板,还高高地耸立着一个攀爬架,那副样子好像在说:“我是镇上最高的建筑。”
“呀,这么个地方还有这样一个公园呢,我都不知道。”琪琪跑过去,读着入口处的字:“一望不到边的公园,哈,明明这么小……”
“你进去就会发现它很大了。”伊库跑了进去。
“喂,你不爬到架子上去吗?”伊库说着抱起达智。达智长得很大,他几乎抱了个满怀,只能腾出几根手指钩住铁杠往上爬。
琪琪让吉吉蹲在自己肩头,也跟着爬了上去,坐在伊库身旁,一起跳望大海。
隐约可以听见海浪声。波涛冲上沙滩,激起一朵朵浪花,像人微笑时露出的牙齿,转眼就消失了。朝更远的地方望去,水天相接处横着一条闪闪发光的银线。吉吉“啊呵呵——”地打了一个哈欠。
风吹起长发,琪琪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望不到边的公园是什么意思,你现在明白了吧。”伊库说。
“啊,难道就是这儿?伊库的个人天地......”
“你看出来了?我呀,一看到这片大海,就会感到无比畅快,就像伸了个懒腰,全身每个毛孔都舒展开来。我这个人很奇怪吧?坐在这里,我的心就好像飘到了那边的那边,所以,这里是我散步最喜欢来的地方。”
伊库的眼睛炯炯有神。
“没错,我觉得仿佛遨游在大海中,又仿佛飞翔在蓝天里。啊——幸好答应了老爷爷的请求,我才能到这么好的地方来。”
琪琪望着水天相接的地方,一幕幕动人的情景浮现在脑海里,仿佛真的在银线的那边的那边散步呢。
“实话告诉你吧,我是个魔女哦,虽然还是个新手……”琪琪说这话时没有看伊库的脸。
伊库惊讶地扭头看着琪琪。
“就是你呀……我倒是听说过镇上有个魔女。”
“我平时骑着扫帚送快递,不过现在正在休假。”
“嗯,是吗?工作开心吗?”
琪琪猛地抬起了头。琪琪的工作,干得开心吗?——到现在为止,还从来没有人这么问过她呢。琪琪身边的每个人,都觉得能在空中飞来飞去的工作一定很开心。蜻蜓不就是吗?一见面就会说这样的话。琪琪今天有点反常。
“开心呀,当然开心。”琪琪想要炫耀炫耀,“我总是到处飞来飞去。比如……有片像眼镜的沼泽地……我把一头河马送到那儿去了呢。噢,对了,还有满天星群岛,你知道吗?那儿有一种奇特的动物,会合唱。我听了感动得不得了昵。”
“真了不起呀……那些地方能看到在攀爬架上看不到的东
西吧……这就是乐趣。”伊库说。
“这儿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望不到边的地方。坐着不动心却飞远了,这种感觉我能体会。有的东西因为会飞才能看见,不过也有很多东西,不必动也能看得见。我想这也是一种魔法吧。这阵子,我老觉得自己是不是过于依赖飞行魔法了....”琪琪为自己刚才说的话害臊得垂下了眼。
伊库张开双臂,琪琪也学着他的样子。
“呼——”两人一起做了个深呼吸,然后望着彼此笑了。达智伸长脖子“汪汪汪”地叫起来,它的叫声渐渐消失在天边。
“吉吉你也说点什么吧。”琪琪说。蹲在她肩上的吉吉,痛痛快快地打了个大哈欠,把脸扭向一边。
“小猫是不是累了?”伊库说。
“有时候摆摆架子,就是这样。是吧,吉吉,嗯?”琪琪晃了晃吉吉,笑着说。
“对了,你还要继续散步吧。”伊库说完,把达智抱过来,开始往下爬。
“我以后还想来这儿。”琪琪抱着吉吉跟在后边。
伊 库还有事,琪琪和他道了别,朝老爷爷朋友的船屋方向走去。照着地图上的路线,沿着河边的小路往前走,不一会儿就看到了船屋。船的形状像个小小的箱子,轻飘 飘地浮在河面上,仿佛是用纸叠成的。船上有一扇门,两侧各有两扇窗,都用桃红色的油漆镶了边儿。一块木板搭在船和岸之间。琪琪想踏着这块木板上船,刚把拐 杖“咚”一声拄在木板上,门就从里面打开了,一个和琪琪差不多大的女孩站在门口。
白色衬衫,浅蓝色的窄腿裤,还有一顶绿色的小帽子,帽檐儿压得低低的。
琪琪吃了一惊,不由得停下脚步。因为说是老爷爷的女朋友,她以为是上了年纪的老奶奶。
“哎呀,怎么不是老爷爷呀?”帽檐儿下,女孩那双细细的眼睛忽闪忽闪的。
“换人了。老爷爷他,去旅行了,所以他拜托我说,散步途中要来这儿一趟……是你吗?和老爷爷很要好的人?”
“要好?算了吧。他每天都来,我们只是聊聊天而已。你要是也想聊天,进来也行啊。”女孩一转身就进了屋,消失了踪影。一股怒气涌上琪琪的心头。可是,‘‘我的女朋友”——老爷爷是这么说的,表情还那么欣慰。要是就这么回去,老爷爷一定会很失落。
“吉吉,我可要讲去了.”
“那,进去也行啊。”吉吉学着那女孩的语气说。
里边是一个细长的房间,船头装着一个圆形的舵,窗下摆着一张床和一个架子,靠里的一面墙上挂满了画,画上是大大小小的箭。
“是吗,帽子店的老爷爷去旅行了?真是,大家都喜欢东跑西跑的。”
“你不喜欢吗?可是,旅行很有意思呀。”琪琪吃惊地问。女孩转过头来说:“是吗?去哪儿还不都一样。我爸我妈也老是劝我,一起去吧,一起去吧,唠叨个没完。他们俩都是画家,专画大海,画的画都稀奇古怪的。他们常说,大海无时无刻不在变换表情,大海如何如何......还一个劲儿劝我,去看吧,去看看....咋咋呼呼的。”
琪琪瞪目结舌地听着。
“谁都那么爱管闲事。帽子店的老爷爷也是,不请自来,总是乐呵呵的,还没头没脑地说什么,别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家里,出去散散步吧。我说我是不爱动,觉得累,他就说:"那,我们小规模地散散步就好。"于是用跑调的声音唱些什么:"散步就是,啪嗒啪嗒,走上一两步。’又说什么:‘散步真好,走不到头。’真是莫名其妙。走上一步两步三步,怎么会走不到头昵。”
琪琪静静地看着女孩的脸。
“唉,没劲透了。”女孩说。
“真的那么没劲吗?你老说没劲、没劲;这么一来,就会真的变得没劲了。”琪琪稍稍提高了声音。
“这么说,你是让我唧唧喳喳地瞎转悠啦,那多俗气呀。我就喜欢无聊地待着,这是我的兴趣,别管我。你也爱多管闲事,还说是受人之托……真是辛苦你了。”
“给你添麻烦了吗?”琪琪瞪着她说。
女孩哼地冷笑了一声作为回答。
“我呀,是魔女,送快递的。老爷爷托我送这根拐杖,所以
我……”
“哼,是吗,是魔女呀。我听妈妈说起过,说是住在镇上,干活儿可卖力了,还说跟我一般大。妈妈老喜欢拿我跟人比。不过呀,我认为所谓魔法,其实就是多管闲事。”扭向一边,扬着下巴。琪琪顿时火冒三丈。
“多管了你的闲事,对不住了啊。老爷爷病了,所以才让我代他散步……”
“撒谎,不是说去旅行了吗?”女孩的脸颊微微颤动了一下。
“是老爷爷让我这么说的。老爷爷他,瘦得只有原来的一半重,躺在床上起不来了。可是,他还温柔地笑着说,你是他的女朋友。没想到你这么讨厌他,老爷爷他真可怜。”
女孩扯了一把帽檐儿,急忙转过头来,问:“老爷爷现在在哪儿?”眼睛却还是看着地。
“在西山那边,花田医院。”琪琪刚说完,女孩儿就一朝门口走去。
“你要去吗?”
“嗯。”女孩转过身,点点头。帽子下的那双眼睛有点湿润了,渐渐挤在了一起。
“医院离这儿很远,你认识路吗?而且,探病的时间也过了……”
“进不去了吗?”
“是啊,有可能。我明天早上去,你要一起去吗?”
“嗯,去。”
“那我在钟楼下等你,十点。”
“好的,我知道了。”女孩点点头,看着琪琪说,“别迟到啊,另外…我的名字叫小海。”
琪琪从盼屋出来,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看,小小的窗户透出 了灯光。琪琪叹了口气,掏出老爷爷给的地图。
剩下的路不多了。琪琪照着地图,走完沿河的小路,走过白色的小桥,打开那扇挂着“帽子店”招牌的玻璃门。
空屋子特有的冰凉空气迎面扑来。琪琪在昏暗的屋子里找到了那个装伞的篓子,把拐杖插进去,然后拿起扣在篓子上的红帽子。这顶帽子和刚才小海戴的那顶样式一模一样。
“老爷爷也真是的……”琪琪嘀咕了一句,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戴上帽子。
“很适合你哦。”吉吉抬头看了看说。
第二天早上,琪琪和小海在钟楼下碰头,然后跑着去了医院。可是,老爷爷的床上躺着一个陌生的老爷爷。
护士小姐看见琪琪,从走廊的那头儿跑了过来。
“小魔女,你是小魔女吧?帽子店老板托我给你带个口信。前天傍晚,你刚走,老人家突然决定去旅行。他让我等你再来的时候转告你:‘承蒙你的关照,我们以后一定会再见面的。’这下好了,我把话转到了。我答应了老人家,一定把他的话转到。”
护士小姐说完这些,就撇下愣在那里的两人,逃也似的跑了。
琪琪和小海默默地走着,一红一绿两顶帽子都没精打采地耷拉着。她俩走下斜坡,眼前是个岔路口。
“我一个人能回去了。”小海说着,道了声‘‘再见”,就走上了一条岔路。琪琪追了几步又停下来,对她喊:‘‘喂,小海,改天一起散步吧?我去找你好吗?”只见小海一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一边用力地点了点头。
不知不觉,琪琪又坐到了公园里的那棵樟树前。樟树跟两天前一样,威风凛凛地矗立着。和那天不同的是,在白天阳光的照耀下,樟树的叶子闪闪发光。琪琪定睛看着树根周围,她想,老爷爷现在,一定正走在樟门那一边的世界里呢。
不过话说回来,老爷爷究竟想拜托琪琪做什么呢?仅仅是送拐杖吗?是为了想象自己也在一起散步吗?琪琪觉得,老爷爷在每天散步的同时,一路上似乎留下了很多很多东西。说不定,他是想让琪琪也看看这一切呢……
11 琪琪,快递红皮鞋
从早上开始,雨就下个不停。
“淋淋沥沥,淋淋沥沥,简直就像一个没主见的小姑娘。”
琪琪看着眼前晾着的衣服,他们排石永远都干不了了,她身旁的吉吉正在用爪子洗脸。
“不过我倒觉得比下雪好。”
“我们上楼喝点热茶什么的吧。”琪琪说着准备站起身来,这时,电铃嘀铃铃地响了。
琪琪刚拿起听筒,电话那头就传来一个又尖又细的声音:“请问,那个,是魔女宅急便吗?”
“对,是的。”
琪琪吁地吐了一口气,抬起头来望着天。
“好的。”琪琪没信心地看了一眼放在屋角的扫帚。
“我住在,那个,鸡肠街九十九号……不过你真的愿意帮忙吗?”
“是的,当然。”
“那个,那个,正下着雨呢,你也会来吗?”
“是,是的。在鸡肠街没错吧。”
“那好,我等你哦。”
琪琪透过窗户看看天。
“下雨,下雨,唉——”琪琪叹了口气,从衣橱里取出一把黑伞。
“连把伞,都不能用红色或者橘黄色的吗……至少可以打起精神嘛……”
吉吉正看着琪琪呢。感觉到它的目光,琪琪立刻闭上了嘴。
“最近老待在家里,得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呀。琪琪,你不想去吗?”
“不是不想去,只是扫帚……”
送苹果那回把扫帚弄坏了,只好用枯枝临时拼凑起来。老惦记着要快点把它修好,却一直拖到了今天。
“这么说.要走着去啦?”
“嗯....”
“真是,畏首畏尾的,没主见的小姑娘,不就是你自己吗?鸡肠街可远啦,再说你打算冒雨去吗?”
“不不,还是想办法飞去。好,走吧。”琪琪拿着扫帚,朝门口走去。
扫帚总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有时会东倒西歪地乱晃一气。
鸡肠街在柯里柯镇的最边上。街上的房屋越来越稀疏,最后孤零零地站在街尾的就是九十九号。
琪琪按了下门铃,传来一阵拖沓的脚步声。门开了,是一位小个子老奶奶,她正努力抬起头看着琪琪。
“太好了,你来了。哎呀,哎呀,都被淋成这样了。快,快请进。”
琪琪进了屋,屋里弥漫着热腾腾的雾气。
“外边下雨,屋里起雾吗……”吉吉打了个小小的喷嚏,自言自语道。
窗户也不像窗户了,蒙着厚厚的雾气,琪琪感觉自己_防佛置身于一个未知的世界。
“啊,对了,对了,我正煮豆子呢。你来点吗?很甜哦。”
炉子上架着一口锅,锅盖被蒸汽顶得“咣啷咣啷”直响。老奶奶走到炉边,把火关小,把热气腾腾的豆子盛到盘子里a
“我尝一颗,行吗?”琪琪捏了一颗豆子,送进嘴里,“哇,真好吃!”
老奶奶高兴地眨巴着眼睛,她打开身边的一个硬纸盒,取出一双装饰着红色蝴蝶结的皮鞋。
“那个,那个,请你把这个送到那儿去。”老奶奶侧身指了指窗户外面,那扇玻璃窗蒙着一层雾气,变成白茫茫的一片。
“您说的那儿,就在附近吗?”琪琪问。
“没、没错,把窗户擦一擦就能看见。”老奶奶点点头。琪琪依言走到窗前.用手擦了一把玻璃,玻璃一下子变透明了,老奶奶家的篱笆和一片延伸到远处的树林出现在眼前,一只受惊的麻雀腾空而起。
“能看见一栋大房子吧,那里是牛舌草街。你看,大门口的台阶上不是坐着一个小小的女孩吗?她叫小玉。我就是想把鞋送给那孩子。”
琪琪不知该怎么回答。无论怎么看,她都看不见房子,更别说什么小女孩了。眼前是一片茂密的树林,中间夹杂着一些光秃秃的树,还有一条消失在林间的小路,仅此而已。可是身边的老奶奶却乐呵呵地笑着,说得跟真的一样。
“您是说穿过那片树林吗?”
“不对不对,你看,就在那儿嘛,有兔子雕像的台阶,坐在上面的小女孩。”
琪琪默默地摇了摇头。
“哎呀,你还没看见吗?有兔子的雕像呀,它叫米可。”
老奶奶不敢相信地问。琪琪十分过于不去地再次摇摇头。
“太奇怪了。”老奶奶转身朝对面那扇窗户走去,她用袖口擦了擦窗玻璃,说:“瞧,这不就看见了,清清楚楚的。。
“哎呀,原来是那边呀。”琪琪凑过来~看,确实能看见一栋房子。可是,那栋房子孤零零的,离这儿很远。窗户上挂着窗帘,没有什么台阶,也没有小女孩坐在那儿。一片烟雨蒙蒙。
琪琪不由得害怕起来,身子都僵住了。
“喂,看见了吧。”老奶奶好像放了心,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在身旁的沙发上坐下。 ?
“那个小玉,看起来很伤心吧。是啊,她犯了个大错,正后悔得不得了昵。四天前,是她姐姐小梢的八岁生日,爸爸送了小梢一双红皮鞋作礼物。鞋跟稍稍有点高,瞧,就跟这双鞋一样,有点像大人穿的,很漂亮。”老奶奶不停地抚摸着手里的红皮鞋。
“小玉羡慕得不得了,一个劲儿地央求姐姐:‘姐姐,让我也穿穿吧,一下就好,一下就好。’可是,小梢却说:‘不行,这是我的。’还把鞋藏在身后,连看也不给她看。两人差点打起来。于是爸爸说:‘好了好了,别吵架,咱们现在去海滨路的餐厅吃饭,庆祝庆祝。你们俩快换好衣服,到台阶那儿等着。’这下可好,小梢一蹦一跳地嚷起来:‘我要穿新鞋去,我要穿新鞋去,好吗?好吗?把我的旧鞋给小玉吧。’小梢只比小玉大一岁,所以两个人的脚差不多大。两人急急忙忙换好衣服,穿上鞋出了门。小梢穿上新鞋,可开心了,一边在大门口的台阶上蹿上蹿下,一边唱着:‘高跟鞋,咯噔噔,高跟鞋,略瞪瞪,高跟鞋,咯噔噔。快停下,高跟鞋,瞪瞪瞪,停下了。’小梢用鞋跟敲打着地面,发出悦耳的声音。小玉也想学她的样子,可是因为她穿的是旧鞋,只发出了一阵奇怪的声音,‘喀喀喀,嘚嘚嘚,
咔咔咔,咯咯咯’。‘姐姐,把你的鞋给我穿一下下吧。’小玉再一次央求道。可小梢还是说:‘不行,这是我的鞋。’
“‘好了,走吧。’不 一会儿,爸爸和妈妈从屋里出来了,大家一起乘上电车,一路上兴致勃勃地聊着待会儿要吃的美食。小梢像个大人似的跷着二郎腿,得意地卖弄着脚上的皮鞋,把它 伸到小玉面前悠悠地摇晃着,鞋子上的红色蝴蝶结也跟着晃动起来。小玉不是瞅瞅那双鞋。当车开到大河的桥上时,她把一只鞋从小梢的脚上拽下来,从窗户嗖的一 下....扔了出去。鞋子在空中划出了一道红线,掉进了桥下的河水里。小梢大哭起来。小玉也放声大哭。妈妈的哭声,爸爸的骂声,加上两个孩子的哭声,车厢里顿时乱作一团。
那天的生日大餐当然也泡汤了。小梢一个劲儿地抽泣着:
‘我的鞋,我的鞋。’而小玉呢,在把鞋子扔出窗外的那一刻.她就意识到自己是个坏孩子,所以也哭个不停。第二天,小玉为了找鞋子,一个人走着去了大桥。她从桥上往下看,却什么
也没有找着。第三天她又去了,可还是没找到。”
老奶奶透过那扇窗户,心神不宁地往外看,好像在寻找什么似的。她那披着披巾的肩突然萎缩了,身材看上去像个小女孩。琪琪心里一惊,倒吸了一口冷气。
“老奶奶。”琪琪禁不住叫道。
“那孩子真是的,她打算在那儿,坐到什么时候呀,可怜见的。”老奶奶自言自语地念叨着,突然扭头看着琪琪说,“是这么回事,今天早上我去买东西,在商店里看到了一双和小梢的鞋子一样的红皮鞋,就是这双。”说着,老奶奶指了指刚才那双鞋。
“我说,小魔女,快把它给小玉送去吧,让她快还给小梢。那孩子,一直,一直悔恨得心都快碎了。请你把悲伤的回忆从那个孩子心里抹掉吧。”
“好的。”琪琪点点头答应了。老奶奶又紧接着补充说:‘‘地址在牛舌草街哦,钟楼的东
“好的。”琪琪打开门,走出去。可刚走了十几步她就停了下来。
“这可怎么办?真是件怪事。”吉吉抬头看着琪琪说。
“嘘——她会听见的。”
“可是,那个老奶奶是不是搞错,好像把很远的地方和近处混为一谈了。”
“不过,我们还是去看看吧,先到钟楼。”
“什么牛舌草街,到底在哪儿呀,连听都没听说过。”吉吉讨厌脚下的水洼,跳上了琪琪的肩头。
不知不觉,雨已经停了。琪琪把那双红皮鞋一边一只放进衣服的口袋里,起飞了。她来到钟楼,盘旋了一圈,在东面降落。这一带是旧城,保留着古老的街道。道路大多又细又窄,建筑物看上去歪歪斜斜的。琪琪一边走一边读着街道上的路标,可是怎么也找不到“牛舌草街”这个怪里怪气的街名。她向路过的行人打听,可是他们都歪着头答不上来。也许找不到
了吧。琪琪靠着身旁的墙壁,不知如何是好。突然,她无意中看到对面的汽车修理厂,不禁大吃一惊。离修理厂大门只有两步远的台阶旁的柱子上,雕的正是兔子。
“对呀……那位老奶奶,的确说过什么,兔子的台阶。”
琪琪跑进修理厂。只见一个男人正在一间小小的办公室里写东西。
“请问,这里一直是修理厂吗?”琪琪问。
“啊,我想是吧。”
“可是,那个台阶……上面雕的兔子……看上去很古老呀。”
“啊,那个嘛,那是用了以前的建筑物的台阶。”
“是吗?果然是这样。那么,这里是叫牛舌草街吗?”
“是呀,你知道得还真清楚。只不过十二三年前,这条街和对面郡条街连通了,就不用‘牛舌草街’的名字了。小姐,你是在找什么地方吗?”那个男人说。
“这个……没什么……谢谢你了。”
琪琪道了谢走了。口袋里的鞋子打在身上,咣咣直响。
“喂,怎么了?很怪吧,真是太怪了,我脑子都快被搅成一团浆糊了。是这儿吗?是老奶奶说的那个地方吗?”吉吉追着琪琪问。
‘‘好像是……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琪琪抬头看了看天。
“还是先回老奶奶那儿去吧。”
琪琪抱起吉吉飞上了天。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想到:“说不定,不是回去,而是送去昵。”
琪琪敲了敲门。响起一阵拖沓的脚步声。门开了,老奶奶笑容满面地站在眼前。
“那个,这双鞋....”
琪琪刚一开口,老奶奶就大叫起来:“哎呀,这双鞋,在哪儿找到的?我一直在找呢,找了好久好久。是你帮我找到的,谢谢!”
老奶奶像个孩子似的,一把把鞋子抱在怀里。
琪琪不知该怎么回答,她一声不吭地打算关上门,突然,又停下问道:“老奶奶,您叫什么名字?”
“我呀,我叫小玉。”老奶奶抬起头,清清楚楚地回答。
琪琪目不转睛地看着老奶奶,默默地鞠了个躬,关上了门。
“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那个老奶奶,怎么会是小玉……”回家的路上,吉吉问。
“那个老奶奶呀,她的心也许一直徘徊在过去和现在之间,所以,我们也一起到过去跑了一趟。也许,小玉身体里还有个童年的小玉,也许,我们把那双鞋送给她了呢。”
“嗯——”吉吉叹了口气,两眼望着天,似乎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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