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 《看电影》评《悬崖上的金鱼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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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rangego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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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龙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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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0-11 22:59:17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悬崖上的金鱼姬》在威尼斯上映是8月31日，此时离威尼斯电影节开幕已过三天，一众欧洲片均已亮相，浓重的艺术风格将观众推入云里雾里，温暖清新的《悬崖上的金鱼姬》及时调节了电影宫里的气氛，也让观众痛快的喊出了憋了已久的：“终于有能看的痛快的了！”虽然之后的呼声同样很大，但《悬崖上的金鱼姬》没拿奖似乎更合理——这不是说威尼斯学会了收敛对宫崎骏露骨的崇拜，而是《悬崖上的金鱼姬》并非《千与千寻》那般拿奖的料，她的单纯已经超过了仍何名利所能承受的范围，她的存在，更多的是在提醒我们，宫崎骏仍然是这个世界上最生动的动画家，在这个CG王道的动画世界里，手绘仍然有着他惊人的力量所在。

叙事与美术之间
      无论被升华到什么高度，《悬崖上的金鱼姬》本质是一出童话，甚至比龙猫更龙猫，部分情节可以推溯到36年前宫崎骏担任编剧和美术、高畑勋监制的《熊猫家族》。她的童话色彩直接体现在极其简单美好的故事上——用一句话说，就是金鱼姬波姬和小男孩宗介经过考验，生活在一起。说实话，脱离了儿童名著蓝本，宫崎骏编故事能力远不如他作画那么高明，反之有些任性自我，基本上是在故事里构建他的世界体系，以至于片中有很多正常人想破脑袋都想不通的问题。比如，两个五岁的孩子之间的感情增么就升华到爱情的份上了呢，还让一群大人出谋划策考验之；现代海底竟然还有盆泥纪时代的史前鱼类；为什么波姬比她的妹妹们大一号……但问题是，犯得着和童话较真么？我们更乐意见到一些很宫崎骏的东西，比如一如既往的童真甜美，一如既往的放开想象力，如此简单的纯粹，现在不多见了，也快灭绝了。看完《悬崖上的金鱼姬》，可以理解那个“哭泣女孩”在看到《Wall.E》预告片时泪流满面的心情，两部返璞归真的动画片，拥有一样的治愈功效和原始感染力。
      就像文字朴实的作家，没有漂亮的词汇和生僻的术语，但组成的语句同样能产生直达内心的力量，《悬崖上的金鱼姬》用明朗的色彩和富有想象力的画面，弥补了剧情的简单，甚至超越了故事的本身。主角波姬很少说话，大都数是通过肢体语言和表情来展现丰富的感情；影片对海洋的描绘让人叹为观止，时而像葛饰北斋浮世绘的淡雅，时而像打翻墨汁般浓烈。综合这两个特点的画面——首度变成小女孩的波姬，伴随着久石让的交响乐，在浪尖和大鱼背上奋力奔跑——构成了影片的一大高潮。看这一段情节时，想起了多年前看迪斯尼的《幻想曲》时，五脏六腑都随着画面翻腾的感觉。《悬崖上的金鱼姬》在此部分动作细致和节奏的处理上，风格直逼《幻想曲》，而完完全全的手绘，更是前者无法与之相比的。但是，威尼斯能给四年前《哈尔的移动城堡》那个应用三维和皮影戏法的移动城堡，一座技术特别奖，颁给押井守的《空中杀手》CG空战场面，一座数字奖，却无法在传统的手绘面前低头，这就是现代技术不惜一切代价前进的现实。

成人与孩子之间
      《悬崖上的金鱼姬》童话色彩还在于，大人和孩子之间的界限很模糊，甚至有时孩子比大人还独立——除了孩子间的感情外，带着宫崎骏自我投射的孩子与父母的关系，也是影片一块重要的内容，但考虑到宫崎骏习惯从孩子的视角看世界，片里的成人道德观又和现实中不尽相同。
      很多动画片包括宫崎骏的许多电影里，大人是一个符号化存在，但本片中的大人角色十分人性化。宗介的妈妈莉莎极富个性，有时候强悍的可以和男人相媲美，言行举止爽快利落、爱恨分明；有时候又不太像大人，她会在孩子面前生气的开罐装啤酒，应为丈夫爽约而赌气赖在地板上、不做饭不吃饭。莉莎的任性、大大咧咧，或许在现实中，她是位不合格的母亲，但在孩子心中却是一个酷妈妈，起码她能平等的对待孩子。而只露了两眼的宗介之父，我们能很明想的在他身上看到，宫崎骏像一个失格的父亲那样进行自我忏悔。但片中的家庭关系仍然和谐，母子俩与父亲发摩斯码交流的片段，浪漫而感人。对波姬的双亲描写，和宗介家相反，既温柔又强大的海洋母亲，是个大而化之的角色，倒是波姬的父亲藤本刻画立体，他有私心、手段不太正确，但也会认错反省，有时还流露出孩子气，比如在陆地上是为了防止皮肤干燥，必须在周围洒海洋深层水，被莉莎误认为是喷洒除草剂的怪人，发觉事态不妙，嘴里咕哝道：“啊呀呀，更不妙了更不妙了”——大概童话书里的坏蛋都不屑于说这样的台词。所以相比于邪恶的坏人，藤本更像一个即将失去女儿的焦急父亲。仔细点还能发现这个角色其实很宫崎骏，一如《哈尔的移动城堡》里的哈尔和苏菲，能够随着心情和善恶变得年轻或衰老。
      而五岁的宗介性格温顺谦逊，遇事波澜不惊，懂得摩斯码和蒸汽动力，关键时刻还懂得安慰妈妈，最后还承担起别人三十岁才能承担的责任——他才是全片中最像大人的大人。而波姬才是货真价实的小孩，继承了宫崎骏电影中一贯女主角短发萝莉形象，还穿着久盛不衰的经典白色灯笼裤，而她奔跑时元气少女的模样，永远是宫老的心头好。
      影片有一个值得注意的细节，片尾很有意思，一堆工作人员的名字全打乱，放在一块儿，吉卜力新任总裁星野康二、配乐久石让、作画监督近藤胜也、配音的孩子们等等，都夹杂在普通工作人员名单中，没有轻重、职位之分，这同成人与孩子之间模糊的界限理念本质，如出一辙，同时也是宫崎骏和吉卜力发展至今，最难能可贵的精神。

东方与西方之间
      虽然本片由宫崎骏从日本的某个海边小屋得到灵感架构而成，但有点儿安徒生童话《小美人鱼》，又有点儿日本民间传说《浦岛太郎》的《悬崖上的金鱼姬》，注定仍然带着宫崎骏强烈的西方思维，而底子里又脱不开东方人的根性，所以在某种程度上，影片的东西混合令双方都有些尴尬、不适应。
      宗介的早熟和独立，对蒸汽、机械的早早认识、那么有礼貌却直呼父母名字的行为，统统可以理解为西式的教育观，所以在威尼斯，老外们对这些毫无疑义，很自然的便接受了，反倒是在日本等亚洲国家，却难以理解这样的逻辑互悖。而在威尼斯的老外看来难以理解的，则是宗介之母莉莎的豪放，一般的母亲会顾及到小孩的安全，不会像莉莎那样在海啸中急速开车，更不会向她那样做出开车时分心添冰激凌等危险举动，他们会以为这是日本母亲独有的行为而表示诧异，殊不知这是宫崎骏进行半西式加工后不太成功的结果。这是《悬崖上的金鱼姬》不如《龙猫》和《千与千寻》本土化来得彻底的根本原因，或许也是她金狮之路最大的障碍。

童话与现实之间
      宫崎骏的人文情怀往往是影迷孜孜不倦的命题，但这次要追求宫崎骏以往电影中无处不在的成人寓言，恐怕徒劳，不是没有，而是着实令人费解。但影片童话与现实之间，仍然有唯二显而易见的观点：一是成人与孩子的关系带出来的家庭教育，并带有宫崎骏出于自身的反省；二是继续对环境保护进行探究——全片中最偏激的莫过于海洋魔法使企图以海洋代替陆地、覆盖肮脏的人类文明的举动，这与宫崎骏以恨铁不成钢的心情声称日本动画灭亡，其实是一个道理。但要是像威尼斯的一些影评人把海啸看做印尼海啸的投影，就自作多情了，宫老从威尼斯回国就否认了这一说法。看来，大师的悲哀不仅在于被人盲目崇拜，还在于拍一部简简单单的片子，却被人肆意主观误读。
      所以，我不相信“这是个多虑和不安的时代，全球变暖、粮食和原油暴涨、经济下滑”这样漂亮堂皇的话，是出自他的口中，极有可能只是宣传方对老宫意识的揣摩。问题是，这是一部动画片，需要摆这么大的架子吗？答案是肯定的，但有一个附加条件，这是宫崎骏的动画片。如今有哪部如此童真的动画片，能够受到如此的集体追捧，让日本一大半人口涌进电影院，一起看童话看到眼泪婆娑，唯有宫崎骏——他已经不仅仅是日本动画的品牌，还被上升到了国民精神象征的地位。尽管此时的他状态以不能和壮年时同日而语，作品也失去了当日的辉煌，在日本近两年内阁频繁变动，政经顽疾毕现，社会老龄化趋势下，人们会主动选择一个精神引领，从普通民众到向来苛刻的影评人，无一例外。《电影旬报》包括老影评人佐藤忠男在内的六位影评人，统统给出了肯定并言辞奋发的评价。当年日本经济泡沫时代，日本电影天皇黑泽明就起了这样的作用。如此而言，《悬崖上的金鱼姬》拿不拿奖，其实已经无所谓了。

原载于《看电影》2008年9月20日出版，打字可真不好玩~~

该睡觉了~~

[ 本帖最后由 orangegod 于 2008-10-11 23:2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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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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