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浅野公】
【过去】
【室町时代の京都,阿席达卡被拿各神诅咒の半年前】
“以浅野家族几百年の威望,这事交与浅野公足利家族是完全放心の。”
一位老者吃力的说道。
“那么就请足利将军下令......”
“可是您の令郎浅野冬狮生郎如果......”
“请将军...”浅野公顿了一下,仿佛有几分犹豫。但是他马上又开口了:
“...放心。”
平安京王城の外围都是一条一条笔直宽敞の大道。金黄而又清澈の阳光直直の投射在王城那被下人维护の雪白无暇の苑墙上,蒸发着路上の砂石和尘土间の水分。行走在路上の都是一些贵族,一些绫罗绸缎,霓裳环佩の王公子弟们。浅野公和疙瘩和尚一起坐在道上の茶道馆里。俩人都不约而同の沉默着。疙瘩和尚并不是无话可说,即使他有些急躁,但他也知道,有些话还是应该让大人先说。他又看了一眼浅野,低头喝起苦涩无味の野茶。
浅野公是个大人物,他即使是跽坐在榻榻米上,也还是能够让人感受到他身上的力量和威严的气质。他个子高,脖子粗,非常健壮。络腮胡修整的很漂亮,显得与众不同。
“你看,”疙瘩和尚正打量着,浅野公却突然开口说话:“走在路上の人们,衣饰华丽,吃穿不愁。但为何他们の表情都是忧心忡忡,如大祸临头?”还没等疙瘩和尚回答,浅野把手中の茶倒在了地上,青绿色の汁液和土黄色の尘土浑浊在一起,很快被吸收了。地面又重新变の干燥。他抬起头来,说:”你刚才想问什么?”
“那么将军的意思是同意猎杀麒麟兽了?” 疙瘩和尚尽量显出不太感兴趣の样子,说道。
“看在大笔金子上,疙瘩和尚,换做是你也实在找不出理由不这样做。”浅野公温和の说道。
“值得,值得。可为了一座炼铁的小镇真的值得大费周章,付出这么多的代价么?”疙瘩和尚赞许的点了点头,但是仍带着保留の余地说道。
“小镇不值得,森林值得。” 浅野公的声音低沉而缓慢。
“森林?麒麟兽の栖息地森林? ”疙瘩和尚小声的说道。
“听着,知道为什么麒麟兽会选择它做栖息地么?”
疙瘩和尚感到疑惑不解,他犹疑の看向浅野公。
浅野公看向别处。“你是不应该知道那么多の。”
疙瘩和尚纵声大笑了起来。
“那么浅野冬狮生郎の计划是什么?作为合伙人,我可以知道吧。” 疙瘩和尚笑完之后,摇了摇头咕哝着说道。
“你不是合伙人,”浅野公警惕的瞪视着疙瘩和尚。“我提醒你。你充其量只是我花赏金雇佣の。你有半年时间整理唐伞队,半年之后就出发去达达拉。头棺已经做好,还有,得到麒麟兽の头后你必须用生命护住头棺,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最好给我记住!要是我没得到我要想の,那么你也只有死路一条!” 他的话音好似强压着怒火。
疙瘩和尚不屑的哼哼了几声,要是以前他绝对不会在浅野公这样的大人物面前这么放肆。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
“我知道不该问,大人······可是···杀麒麟兽恐怕···不止是个幌子吧。”他漫不经心的说。
浅野公放下手中の茶杯,木然,冷漠,有点答非所问の说道:
“那是…大概是在500年前吧,有一支野蛮的种族叫虾夷族,因为与我族交战失败,所以全族人为了躲避兵燹和战乱隐居到了西方の深山里了。那是一座地处偏僻的深山之中...可是他们却没有完全断绝与外界的来往。我听说,他们の交通工具是鹿,日常交易用の是金子。他们的料理器皿独特而精美,他们是个神秘の族群。”
“那么......” 疙瘩和尚感到一点不对劲,便问道。
“你の问题——太多了。”浅野公站起身来,威严の看了疙瘩和尚一眼,随即转身走了。
【现在】
【就在阿西达卡和桑分别の五分钟后】
太阳刚刚升起来,晨光中岩石以及岩石上的青苔散发着清脆明媚的光芒。阿西达卡骑着雅克路沿着没有路的岩石斜坡往下走了几分钟,来到一个青草和矮杜鹃花覆盖的山嘴,这些植物毫无疑问是刚刚才生长出来的。山兽神的力量令人敬畏,阿西达卡这样想道。他们走到半山腰上的一条小溪时停了下来,清澈的溪水潺潺的流淌着,顺流而下在山眉处形成了一道浅滩。阿西达卡决定让雅克路休息一会儿,他深饮了几口水,顿时感到精神焕发,耳目一新。于是阿西达卡便站了起来环顾了一下四周。不一会儿,他看见了远远的山下小径上走来一队武士。他们牵着马艰难的行进在杂草丛生的山壑之中。阿西达卡犹疑了一会儿,那些武士还没有看见他,但如果他一直这样待在原地的话,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他。于是阿西达卡拍了拍雅克路的脖颈,纵身跳上鹿背,寻找可以下山而又避开那些武士的嶝道。
他们一路彳亍的行进在密密匝匝的林地和嵯峨的山道之中。过了很久,阿西达卡发现自己来到了一片光秃秃的山嘴地,到处都是陡峭的岩石和凹凸不平的岩屑。看来山兽神的自然生机并没有普及到这里。当然这还不是要紧的,令阿西达卡感到不妙的是那片山嘴地本是昨日浅野家武士临时的宿营地,只不过这宿营地已经被山兽神的黏液毁于一旦,到处都一片狼籍,只剩下一地残破不堪的帐篷残骸和埋锅烧饭后留下的废物残渣。许多死于非命的尸体还来不及处理,他们脸上的表情骇人可怖。那些逃出升天的武士又回来了,并且还加入许多前来增援的武士,他们毫无疑问是刚刚赶到。现在他们正在整顿一番,因为这片山地之上没有遮挡的掩体,所以从阿西达卡现在的位置他可以一览无余的看清楚浅野武士的情况,这同样意味着另外一种糟糕的情况,那就是浅野家武士同样能清楚的看见阿西达卡。
完全不出所料,阿西达卡还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几个武士就已经发现了他。出于人类的本能,他们辨认出这个骑鹿少年不是属于自己的一方,非友即敌,于是几个武士迅速的拿出弓箭瞄准了阿西达卡。阿西达卡深感不妙,他不是惧怕人多势众的浅野武士,而是担心又会发生一场不必要的大战。达达拉的人们劫后余生,不可能招架又一次的进攻。不过阿西达卡的担心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一个骑在马上的高大武士喝退了拿着弓箭瞄准的武士,阿西达卡看不见他的脸,不过当他看见那个高大武士朝自己的方向驰骛而来时,还是本能的抓住了刀鞞,随时准备出击。
“阿席达卡 !”
骑马者在离阿西达卡有约莫二十步的地方停下了。他是一个身着华丽の武士服の男人。但是阿西达卡没有过度的去关注那华丽的武士铠甲,而是直直的注视和打量着这位很明显来者不善的男人:他的表情冷漠而专注。身材高大,肩膀强壮有力。面色黝黑,可怖,双目如电,似乎闪烁着残忍的笑意。那是一张你死我活的脸,从不屈服于什么,也从不怜悯什么。他骑在一匹壮硕的骏马上,低头看着阿西达卡。居高临下的眼神令人难以捉摸。阿西达卡看到了浅野公的全貌,他和瘪瘦的达达拉村民以及弯腰驼背,无精打采的随行武士形成的反差令阿西达卡感到惊奇。
而浅野公也在以同样的目光注视着这个大难不死的英勇少年:他从那些从森林和荧光巨人的魔掌下屁滚尿流逃生的武士们听到了关于这个奇异少年——阿西达卡的勇敢行为。他令他感到惊奇:他比他想象的还要年轻,这个眉宇之间透露着非凡气质的少年,他目光冷峻,脸上的表情镇定自若。眼神之下同样令人捉摸不透。
“一个孩子……他们怎么能让这事发生呢?”浅野公哼哼了一声。声音小到谁都没有听见。随即他用力的拽动缰绳,稍微的挪动一下,离阿西达卡的距离更近了一些。接着他把头盔摘下,抱在怀里,用一种志得意满的口气对阿西达卡说道:“小子……你是虾夷族聚落的孩子吧,我就是浅野公。虽然你不一定听说过我,但是我浅野公认识你。我知道你用箭杀了好几个本领高强的武士。我还知道你和山犬公主平息了这场山兽神之祸。但是这恐怕是凭借诅咒而不是依靠你自己の力量?你瞧,诅咒虽然消除了,但你手臂上的疤仍然存在。这疤为什么还未消退?嘶,这真奇怪。你说是吧,阿西达卡?”
“浅野公?这么说一切都是因你而起?你究竟想干什么?”阿西达卡声音洪亮,严厉的说道。
浅野公悲哀而沉重的摇了摇头。
“唔,阿西达卡,你知道吗?就在你奋力的守护山林和达达拉时,我的儿子已经带了两千御家武士去攻打虾夷族聚落,算算…他们出发已经有三天了。”
阿西达卡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忽悠了一下,悬了起来。
“你为什么......” 阿西达卡愤怒而忧伤的说道。这是浅野公第一次看见这个英勇少年露出平静以外的其它表情。
“哈哈哈哈,看你の表情,是想杀了我吗?”浅野公看着阿西达卡的眼神,他突然有一种感觉,这个身处异乡的年轻人拥有比他遇到的任何一个人还要厉害的威力和危险。浅野公为自己的这种想法觉得好笑。他嘲讽的说了一句,然后挥动缰绳策马离去。
从山嘴地离开之后,阿席达卡拉着亚克鹿芒然の在山间走着。他们走了好几个小时,再也没有遇见一个人。他们经过的大部分都是短短的干草覆盖着的小山包。每到一个高处,阿西达卡都要四处张望着有没有人类的痕迹,但是一个也没有发现。唯有远处一抹模糊不清的深绿打破灰蒙蒙的棕绿色那虚空的单调。阿西达卡知道那是一片森林,里面有一条南流的河川。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花粉味,此时已是日上中天。阿西达卡在一丛矮灌木旁停下,从附近的树上摘了几个颠茄一样的果子,放在嘴里嚼了嚼,味道苦涩异常。
太阳消失了,阿西达卡牵着雅克路继续艰难的朝前走。穿过一丛丛低矮的石楠属植物和枝蔓丛生的荆棘地。他很快就要到达山脚了,只见一条小溪在长满绿苔的岩石间哗啦啦的飞流而过,流过山嘴落入一个狭窄的小深渊,黑黝黝的掩映在弯拱的树木之下。小溪旁,绿茵茵的堤岸往后延伸到不远处的灌木和下层的林木间。铁镇达达拉在群青环绕之间隐约可辨,阿西达卡舒了一口气,这时,他却听见远处有叫喊和刀剑相击的碰撞声。这其中还夹杂着几声石火箭的爆裂声。阿西达卡暗想不好:不会是浅野武士已经和达达拉村民交上手了吧?于是他骑着雅克路朝声音的来处疾奔而去。穿过一段满是巨大圆石和碎石的石坡,淌过一条奔涌湍急的河川,借着一片茂密的莪蒿丛和芦苇荡的掩护,阿西达卡窥视到了正在交战的两队人,顿感惊讶:原来互相攻击的正是浅野公的武士和疙瘩和尚。看到这情境,阿西达卡便迟疑了起来,疙瘩和尚只有一人,却顽强的与浅野公的几名武士周旋着。浅野公骑在马上在一旁观战,脸上仍是那副残忍的严肃表情。
阿席达卡还是决定帮助疙瘩和尚。他在隐秘处之中放出一箭,正中一个武士的肩膀。那名武士一惊,脚底一滑便摔入湍急的河流中,没多久就被冲到下游去了。剩下的人顿感不妙,浅野公的马受惊般的高声嘶鸣着。那种恶心,疲倦,充满痛苦的感觉又回到了阿西达卡的身上,他实在是不想再杀人了。于是阿西达卡便跳到明处,站在河床中一块突出的岩石上,让其他人都能看见他。浅野公第二次看见了阿西达卡,又惊又气。这时,另外几外的个武士举起了弓,等待浅野公下令。
“快走!” 阿西达卡一把拉起疙瘩和尚,疙瘩和尚透不过气来的喘息着。阿西达卡背着疙瘩和尚重新跳入了隐秘处,身后没有响箭发射的声音。这说明浅野公没有下令放箭,他们暂时安全了。
两人匆忙的骑上亚克鹿疾驰而去,没有去关心浅野公有没有带人追来。他们顺着小溪跑了一段路,进入了森林。两个人很少说话,直到来到一片银皮树的小树林中的一小块开阔地,雅克路放慢了脚步,疙瘩和尚便跌了下来,软塌塌的倒在一片丰软的草地上。阿西达卡连忙停下,前去观察疙瘩和尚。只见疙瘩和尚面色发白,脸上的表情痛苦不堪。他的左腿不知何时中了箭,血正汩汩的往外流。
“箭上有剧毒。”疙瘩和尚嘶哑的叫了一声,阿西达卡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伤口。 接着他四处张望了一下,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小溪潺湲的流淌声和高高的树叶被偶尔吹的簌簌作响。头顶的树枝交叉着,几乎遮住了天空,漏进星星点点闪烁,移动的阳光,把所有的东西都镀上斑斑驳驳的金色和银色。
阿西达卡叹了一口气,拔出他系在腰间的镰杉刀。
“要想不让毒扩散,只有一个办法,你忍着点。”
疙瘩和尚颤巍巍的注视着阿西达卡手中的刀,点了点头。
“啊!”
阿席达卡动作干净利落,一下子就把疙瘩和尚中毒の左腿砍了下来。接着他迅速的撕扯衣服,扯下几根布条绑紧疙瘩和尚的伤口。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最好的止血措施。
“阿西达卡…你不责怪我吗?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疙瘩和尚虚弱的说道。
阿西达卡站了起来。“你想说就说吧,嘴巴长在你脸上。但是我要告诉你,我对你没有什么好责怪的,事情已经发生,无法挽回。事后再去没完没了的责怪又有什么用呢?毕竟我们双方都付出了代价。我也并不关心你和浅野公有什么过节——这是没有什么用的。坦白说,是的,我不在乎。”
“那么,少爷,你打算怎么办呢?我听说浅野的儿子——”疙瘩和尚有气无力的呻吟了一声。“已经出发…”
看见阿西达卡的表情,疙瘩和尚识趣的闭嘴了。而此时阿西达卡陷入彷徨和困惑之中。疙瘩和尚只能疲惫又耐心的看着。在他们周围什么也没有,只是一片寂静,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屏住呼吸。
“我带你去达达拉。” 过了很久,阿西达卡说道。
“什么?” 疙瘩和尚被持续良久的沉默打破时吃了一惊,他完全没有听清楚。这时,四面八方慢慢的传来刺耳的虫鸣声。
“达达拉。” 阿西达卡又说道,他脸上毫无表情。“现在你少了一条腿,你的部下又都死了。除了达达拉,你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说不定浅野公就在山下等着我们呢。”
“可黑帽和......达达拉の人......” 疙瘩和尚怯怯而又担心的说道。
“别担心那么多了。” 阿西达卡简单的交待了一句。不久后,两人便向达达拉城进发,由于阿西达卡是骣骑,这弄的疙瘩和尚很不舒服。但是一路上他们都没有说什么话,只是慢慢的按照原路返回,这让他们走了很长的一段路。空气燥热,雅克路驮着疙瘩和尚慢慢的走着,阿西达卡牵着它在前面走着。越靠近山脚的地方丛生的植物就越多,他们行进的速度便也慢了起来。阿西达卡还要警觉的倾听周围的风吹草动,以防浅野公的武士突然又从某一个角落冒了出来。同时还要担心脚下的荆棘丛。就这样一路缓辔而行,直到太阳快落山时,他们才走出山林,到达了溪谷边缘。长满植物的达达拉的轮廓在金光的普照下显得温暖如毡,却又显得青翠馥郁。看见这情景,阿西达卡才觉得心中豁然开朗起来。
“你要回去?”
达达拉的人都聚集在一处尚还完好的草屋之中,黑帽等人亲切的迎接了阿西达卡。此时她正让人用绷带重新包扎疙瘩和尚の伤口。阿西达卡从她脸上丝毫没有看到任何不快,好像她自己の右手还在一样。在听了阿西达卡说出自己的想法之后,黑帽惊异的问道。
“是の,我要回去。浅野的武士要攻击我的家乡,我必须回去。这对我来说是责无旁贷。”阿席达卡表情坚决の说。
黑帽叹了一口气。
“浅野公确实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我只能默默祈祷你的族人可以幸免于难,不过那实在是不太可能…就在刚才浅野公也来过这里了。”
“浅野公…来过了?”阿西达卡感到一阵错愕,他的情绪顿时激动起来。
“是啊。”阿时拿来了一块用大叶子包着的黏糊糊的米饭团,递给阿西达卡。“他的表情真可怕,说话的口气很令人恼怒。他说要等我们把达达拉修缮完毕后,再来取。好像他…”
“阿时,谢谢。”黑帽打断阿时的话。阿西达卡咬了一口米饭团,那米饭团虽然黏牙,但味道很好。
“我会回来的。”阿西达卡看得出阿时和其他村民在想什么,便说道。
“真的吗!”阿时大叫起来。“太好了!大人…甲六!听到了吧!甲六?又到哪里去了?”
“阿西达卡,现在达达拉已经是一座是非之地。我…”黑帽表情复杂的说道。
“我想浅野公是不可能善罢甘休的,不管是对您还是对我。他不是那种人。”
黑帽赞许的点了点头。还没有开口,阿西达卡便站了起来。
“那么,疙瘩和尚就拜托了。”
“那么…桑…”黑帽突然脱口而出,阿西达卡停了下来,黑帽自嘲般的笑了笑。
“我想,她应该…还是恨我吧?在我做了那么多事情…”
“大人…”阿西达卡喃喃的说道。
“少爷!少爷!”这时,甲六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冲了出来,一出现便紧紧的握住阿西达卡的手。
“少爷!你可一定要平安的回来啊!”
“我会的。”阿西达卡笑道,心中却半喜半忧。“就是为了见你,我也必须回来。”
甲六愣了一下,旁边的阿时却拍着大腿豪爽的笑了起来。而阿西达卡松开甲六的手,却发现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了。在达达拉村民的簇拥之下,阿西达卡骑上了雅克路。这时,人群之中又一阵喧哗。阿西达卡回头看见光头粗鲁的推开人群走了出来,来到阿西达卡面前看着阿西达卡发了一会儿呆,然后便猛然的抓住阿西达卡的双手使劲的拽了拽。接着用力的拍了拍阿西达卡的肩膀。
“保重!”光头重复的说道。“保重!”
阿西达卡笑了笑。
“你可一定要照顾好黑帽大人啊。”
光头愣了一下,然后挠了挠头笑了起来。
“得了吧,”阿时在一旁感到好笑,便说道。“让他照顾好黑帽大人,那可够呛。”说完阿时便很大声的朝光头嘘了一声,甲六在一旁直冒冷汗。光头的脸暗了下来。
“阿时,你这话什么意思?当着小少爷的面说清楚!”
“大人的右手是怎么没的?如果把大人…”
阿西达卡看着光头和阿时吵得面红耳赤,顿时感到一丝欣慰。达达拉的女人们实在是充满活力,只要她们在,达达拉就还有希望。阿西达卡这样想道,他让亚克鹿飞快の跑起来,达达拉的村民们在身后不断的喊着一些平安之类的话语。直到阿西达卡消失在他们视线之中很久,达达拉的人们还是不舍的注视着。过了很久的时间,他们还是没有散去。直到从远方的山林之中,隐隐约约传来几声狼嗷。
你眼眸是否在看着未来?
或是至今仍在注视着过去曾见过の地狱……
第二章 【归途】
【过去】
浅野公注视着三层竹帛罗纱帐后面の女人,突然大声的笑起来。
“你在开玩笑?你要我杀神?”当浅野公笑完之后,意味深长的说道。
“浅野家族征战四方,杀一个神有何难。” 女人安静了几分钟,之后她不紧不慢的向面前这个暴戾恣睢的男人说明情由:“我说的那座山…是上古的神圣之地。充牣着各种令人敬畏的神明…山猪神——拿各,如守望者一般守护着这座嵚崟巍峨的巨山,而拥有两条尾巴的守护者白色山犬神——莫娜则守护着山兽神神圣の栖息地。至于山兽神——它是掌管生死の神。在这清平世界,都是慑服顺从的敬拜。”
“掌管生死の神?那......”浅野公皱起眉头, 眼神之中透露出一丝劻勷和觳觫。
“没想到目空一切,人莫予毒的浅野公也有荏弱的时刻。”女人挑了挑眉毛,轻侮般的说道,“我只要它の头,你必需拿到。”她神情愀然的拨弄着一旁火焰熛熛的檠蜡台,叹了口气。“在你左手是头棺,是火成岩做成的。你拿到麒麟兽神の头后,一定要放在里面。”女人继续轻口薄舌的说道。“不过,将军,我想你恐怕没胆量亲自出马做这件事。”
浅野公被激怒了,他跳了起来,拔出随身佩戴的武士刀,一刀就在那帐精美昂贵的纱帐上砍出一道横条。
“你怎么敢这么放......肆!” 浅野公充满怒气的说道。
“你不能杀我,你我都清楚这点。” 女人丝毫没有胆怯,她的声音平静而嘶哑。
“那么,你有没有想过我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听罢此话,女人抬起冷峻的目光冷冷の注视浅野。
浅野放下刀,不屑の说。
“好吧,我同意。作为交换,事成之后,你必需把它给我。”
“你以为我是那种轻诺寡信的人么?只要你能拿到麒麟兽神の头,是の,我会给你你想要的。”
浅野摇了摇头,站起身,足音跫然的走出了软禁天姬罗の房间。
【现在】。
阿西达卡一整天都在前行,休息。再前行,再休息。树林越来越稀疏,道路越来越崎岖。经过一条湿漉漉的泥浆路,淌过一条蜿蜒的水渠,经过一片黏糊潮湿的湿地,湿地下还有一床如砂浆般的淤泥床。正午时分,阿西达卡在一片四野阒然的沙洲上休息,吃了一片达达拉人赠送的萆薢薄饼,然后从四周割了几棵湿润油滑的野生苣菜,与雅克路一起将就吃着。待他们稍微恢复了一点体力之后,阿西达卡便牵着雅克路重新踏上了归途。待茜色的天幕上开始闪烁着寥若晨星的光点时,他来到一个村庄。羊儿正在山坡吃草,山毛榉树林在石地上投下一片背光性极佳的林阴,三两个孩子在小溪边玩耍,他们看见了穿着奇异,面色苍白,眼神深邃的阿西达卡,和他身旁姿态优雅的羚角马雅克路。于是那些孩子们叫喊着向他们那些在不远处的水稻田里耕作生息的父辈们跑去。
大人们很警惕,但是还是接待了阿西达卡,他们收下了阿西达卡的金子,卖给阿西达卡一袋荞麦粉和一点小米。有一个丈夫死于战乱的年轻寡妇给阿西达卡一袋栟柑的果实和一瓶烁油,因为阿西达卡没有提出要在村里过夜的要求,于是一位穿着鞣皮袄子的盲眼族长劝诫阿西达卡要小心深山之中的妖怪出没。
夜幕降临了,阿西达卡收集了一些干枯的柴火。他无意间在草丛之中看到一圈烧黑的石头,毫无疑问,很久以前有人在这里生过火。他拣了一堆树枝和较重的树干,先用刀把它们砍成合适的长度,然后才小心翼翼的往上浇一点烁油,这种东西在荒郊野岭是很有用处的,不可以轻易的浪费。很快,火焰就燃起来了,浓烈的烟尘扶摇直上,散发着强烈的熏味。这足以让林中野兽避而远之,至于老人口中的妖怪,阿西达卡倒是没什么顾虑。他取出小口袋中的伽南香,神情愀然的含在口中。思绪飞向浓雾弥漫的山峦上空。他陷入了深深的困惑,无须解释:阿西达卡故乡的每一缕苔藓,每一根松针,每一只小昆虫都令他心潮澎湃,不能自已。它们都在呼唤他回家,这种感觉是那么强烈。他担心他们,也同样担心自己。因为他不得不改变自己。这时另外一个沉重的念头又如困兽般扑了过来:走的匆忙,忘了与桑告别。但是这个念头很快就被阿西达卡抛在脑后。他离开家乡本是为了让族人远离灾殃,可是现在却事与愿违。惹祸上身。他无法远离那令人烦忧的另一个世界,他的脑中渐渐的产生一个疑问:浅野公在干什么呢?因为使阿西达卡的世界天翻地覆的所有事件都源于浅野公的活动。
人类是种复杂的生物,他们不是轻易可以捉摸透的。正如同样身为人类,黑帽烧掉森林只为建设达达拉,而桑却不顾一切的保卫山林。这种荒谬的事情恰恰只能发生在人类这种荒谬的造物上。以阿西达卡常年生活在深山之中,与淳朴的族人做伴,与动物和自然比邻而居的经历令他可以轻而易举的追捕动物、抓到任何一种鱼、找到最罕见的浆果。他可以依据云原的变化和走势准确的判断明后几天的天气变化,他可以理解占卜石的位置所含的警告,以及松貂的内脏显示的预兆。但是,那些都是大自然的孩子,它们可以告诉阿西达卡自然界的真理,但是却无法帮助阿西达卡了解人心的叵测和变化。要了解浅野公,他得去别的地方。
桑象虫震动着鞘翅降落在篝火旁,到处是深不可测的寂静。只有虫鸣声在抓挠着这寂静的氛围。阿西达卡正出神的想着,突然从远处传来了一阵空灵飘渺的歌声,阿西达卡警觉了起来,听这清越的声音,唱歌的是个年轻女子。阿席达卡听不懂歌词的意思,但是听起来很像一首关西的民谣,但又很像达达拉的人们唱的一首殇歌。他感到很奇怪,荒山野岭の,哪来の年轻女子?雅克路似乎被吓坏了,一直不安的甩动着头颅。阿西达卡摸摸它柔顺的毛抚慰雅克路的情绪。这时阿西达卡猛然想到了老人关于妖怪的说辞。如果他口中的妖怪是这个歌姬的话,阿西达卡倒是很想见识一下歌声如此曼妙的妖怪,究竟长着什么模样?于是他便循歌声而去,经过了一片生长着青冈槲栎的宽阔地,翻过山眉,沿着林地上面的山脊一路朝北而去。在山脊上他可以看见月亮在左面的地平线上熠熠生辉,它散发着银褐色的月辉仿佛把阿西达卡卷裹在一种冷静的充满疑惑的惊奇中。惊奇是在他心中,疑惑则在世界上,冷静则两者中皆有。
歌声的奇妙处也慢慢的显现出来,他缓慢地沿着一条踩平的土径,穿过齐膝深的草,过了一排冷杉树,往上朝一个山脊进发。山水在月亮下生辉;宽阔且光秃秃的山坡,不时瞥见小小的山谷。山谷里溪水在簇拥在那儿的树木之中汩汩淌下。
阿西达卡觉得他的灵魂好像要飞起来了,他不得不抓住最近的一根树枝。一种奇妙的感觉荡涤着他迟昧的心灵:时而如山峰崛起,时而如火焰滔天。时而如水尘翩翩,时而如风声穿梭。它们是统一体,轻灵的缠绕着阿西达卡的身体。向浪潮般席卷而来,又如尘埃般泻落而去。阿西达卡清楚,那是歌声的魔力在起作用,看来这名歌姬纵使不是妖怪,也绝非常人。
山脊这边是一个山谷,长着密密的灌木丛。一栋破败的茅草屋掩映在其中,显得茕茕孑立。很多年以前是守山人在这里住过。阿西达卡环视了一下四野,这时好像是察觉了他的到来一般,歌声如它突然的开始一样突然的停止了。阿西达卡充满顾虑和疑惑,他缓慢的推开那扇破旧败列的纸面拉门,突然从黑暗之中伸出一把锋利的刀,抵住了阿西达卡の喉咙。说时迟,那时快。他一把抓住持刀の手,一个侧手击用力打去,夺下了刀,又用脚把那人踢翻在地。只见那人从地上爬起来,想抓过刀,但是阿席达卡取下脖颈上的弓,用弓打他の手,毫无疑问,这个人不是阿西达卡的对手。经过这短短十秒钟的较量,不管是谁都能看清楚这一点。虽然阿西达卡并没有起杀意,他的招式也并不致命。但是如果继续这样下去,那个男人迟早会被阿西达卡杀死。于是,房间之中的另外一个人,那个唱歌の女人开口了,说出了他の名字。
“阿席达卡!”
阿席达卡这才停下手,他心中充满疑惑,转身面对黑暗中の女人。被他打倒在地上の男人爬了起来,身体因为用尽全力而颤抖,嘴里吭哧吭哧的喘着粗气。
“你是谁?”阿西达卡直视着她黑暗之中的轮廓。
黑暗中の女人走到月光照の到の地方,让阿席达卡能够清楚的看见她。
“你可以叫我,天姬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