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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魔法师豪尔系列2飞天魔毯》火辣新登场!(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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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8-24 19:22:15 |显示全部楼层



转自哈尔的移动城堡吧
发贴人:晓瑶

【内容简介 】

一位出身卑微的年轻地毯商,在赢得他梦中公主的芳心后却又失去了她……
在印格利国遥远的南方,一个叫做拉休普特的回教国家里,有一个叫做参吉的地方,住着一位年轻、不怎么富有的地毯商,名叫亚伯杜拉。亚伯杜拉没事时喜欢作白日梦,也很满足于自己的生活及梦想,直到某一天,有个陌生人卖给他一块魔毯为止……
就在买了魔毯的当晚,魔毯将亚伯杜拉载往一个美如仙境的花园。在那儿,他邂逅了美丽的公主夜之花,并与她相恋;但是,公主却在他面前,被一个邪恶的神灵抓走了。仅凭着一张魔毯跟机智,亚伯杜拉步上拯救公主的旅程……

〔译者介绍〕

柯翠园 曾任东海大学外文系讲师,台湾公论报生活版主编,妇女信箱主持人,专栏作家。近几年亦涉足小说及剧本翻译。
着有:《说个笑话给你听》、《被黑熊追赶的女人》。译着包括:《情妇法兰德丝》、《视野中的猎物》、《黑石南毒杀事件》(远流),及歌仔戏剧本(中翻英)多种。


第一章 会飞的魔毯

在印格利国遥远的南方,一个叫做拉休普特的回教国家里,有一个叫做参吉的地方,住著一位年轻的地毯商,名叫亚伯杜拉。虽然身为商人,他却不富有,因为他父亲对他很失望,去世时只留给他一点钱;这些钱刚好够他在参吉西北角的市场上买一个小摊位,并且进一批货,做起地毯生意。至於他父亲其馀的财富,以及位於市场正中央的大地毯店,都给了他父亲大老婆那边的亲戚。

从没人告诉亚伯杜拉为什麼他父亲会对他失望。事情似乎跟他刚出生时一个预言家所作的预言有关,但是亚伯杜拉从未费心去寻根究底,反而自幼就藉由编织白日梦来安慰自己。在他编织的梦里,他是一位伟大的王子失散多年的儿子;也就是说,他父亲其实不是他的亲生父亲。当然亚伯杜拉自己也心知肚明,这完全是他自己杜撰出来的空想,因为每个人都说他遗传到他父亲的长相。当亚伯杜拉照镜子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位脸庞瘦削如鹰、非常英俊的青年。他知道他和父亲年轻时非常相似,只不过他父亲胡须茂盛,他上唇却只有稀疏六根短髭。他一直希望自己的胡子能很快就加倍生长。

不幸的是,尽管大家同意他长得像父亲,大家也都同意他的个性完全遗传自他的母亲——他父亲的二老婆。她是一个爱作梦又胆小的女人,每个人都对她非常失望。但是亚伯杜拉倒不觉得这有什麼不好,地毯商的生活里并没有什麼需要表现勇敢的机会,何况,他对自己的生活大致上说来也挺满意。他买的摊位虽然小,位置却相当好,它离城西不远,那是住在有美丽庭园的豪宅的有钱人群聚的地区;更棒的是,当制毯的工匠带著织好的地毯由沙漠北上、进入参吉时,市场这个角落是他们率先抵达的地方。虽然有钱人及地毯商通常会直接找市场中央最大的商店谈生意,但是当这个年轻的地毯商急急的在路上迎出来,礼貌百般周到的提供各种优渥条件,又打上好几个折扣时,许多人都很乐意到他的摊位上去逛上一逛。

就这样,亚伯杜拉得以赶在众人之前选购最上等的地毯,再转手赚取利润。而买卖之间的空档,他就坐在摊位上继续作他的白日梦,这样的生活其实满适合他的。事实上,要说他生命中还有什麼不如意的话,几乎全都来自他父亲大老婆那边的亲戚。这些人每个月总要来拜访他一次,指出他的总总不是。

「怎麼搞的你赚的利润一点都没存下来!」亚伯杜拉父亲大老婆的哥哥的儿子哈金(亚伯杜拉很讨厌他)有一天这样指责他。

亚伯杜拉跟他解释说,当他赚到一笔钱时,他习惯拿这笔钱来买一张更好的地毯。这样的话,虽然他所有的钱全投资在货品上,但货品的品质跟价值却越来越好。他手边的钱足够他过日子,何况,他是个单身汉,对生活无欲无求。

「你应该结婚!」亚伯杜拉父亲大老婆的姐姐法提玛(亚伯杜拉对她只有更讨厌)叫道:「我以前已经说过了,现在再说一次,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早该娶上至少两个老婆了!」而且,光说了还嫌不够,这次她宣布说她将采取行动为他物色几个太太。亚伯杜拉听了简直是不寒而栗,全身发抖。

「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货越有价值的话,你被抢的机率就越高?而且,万一你的摊位著火的话,你的损失也会越惨重。」亚伯杜拉父亲大老婆的舅舅的儿子阿昔夫叨念道。(亚伯杜拉对这个人的厌恶远超过前面两人的总和。)

他跟阿昔夫保证说他总是睡在摊位里,而且他一向小心火烛。他父亲大老婆的三位亲戚听了一致摇头,发出轻蔑的啧啧声,然後扬长而去。通常这表示一个月内他们不会再来打扰他。亚伯杜拉大大松一口气後,马上又回去继续作他的白日梦。

到这时,他的白日梦已变得十分具体而微了。在梦里,亚伯杜拉是一个很有权势的王子的儿子。他们的国家在非常遥远的东方,因此,参吉的人压根儿没听说过这个地方。亚伯杜拉两岁时被一个叫做可怖阿克巴的邪恶盗匪绑架,可怖阿克巴有个弯曲的鹰勾鼻,鼻子的一侧戴著一个鼻环。他随身带著一把有银制枪托的手枪,并且总是拿这把枪来恐吓亚伯杜拉。他头巾的正中央有一颗血石,那血石似乎赋予他一些超乎常人的力量。亚伯杜拉非常惧怕,逃到沙漠里,被一个现在他称为父亲的人捡到。这个梦并未考虑到事实上亚伯杜拉的父亲终其一生从未冒险进入沙漠;事实上,他常说任何胆敢到参吉外地冒险的人都是疯子。尽管如此,亚伯杜拉还是能够清晰的描绘出在这位好心的地毯商人找到他之前,他所经历过的每一吋旅程:乾渴交加、足痛如割、彷如恶梦。并且,他也能仔细描述他小时住过的那个宫殿:放有宝座的房间里有耸立的石柱和铺著绿色斑岩的地板;女眷居住的後宫以及厨房等等,无一不是极尽富丽堂皇之能事。宫殿屋顶有七个圆顶,每个都覆著金箔。
不过,近来白日梦的内容大都集中在亚伯杜拉出生时即已订亲的公主身上。她跟亚伯杜拉一样,出身高贵。在亚伯杜拉失踪的这段岁月里,她已长成一位绝色佳人,拥有完美的身形和一双漆黑的、朦胧的大眼睛。她所居住的宫殿,豪华的程度与亚伯杜拉的不相上下。进入宫殿前,必须先走过一条两旁摆满天使雕像的大道,再经过七重铺有大理石的院子,每个院子中央都有一个喷泉。这些喷泉一个比一个来得珍贵,第一个由橄榄石制成,最後一个则是白金镶上绿宝石。

但是那天,亚伯杜拉发现他对於王宫的幻想不是很满意。他父亲大老婆的亲戚来拜访过後,他常会有这种感觉。他突然想到,一个好的王宫理当要有出色美丽的花园。虽然亚伯杜拉对花园所知不多,但他真的很喜欢花园。他这方面的经验大多来自参吉的公园。这些公园的草地多少都被践踏过,花也很少,但当他付得起钱请独眼贾玛帮他看守摊位时,他有时还是会到公园吃午餐。贾玛在他隔壁摊位卖炸食,只要付他一个铜板,他就将他的狗绑在亚伯杜拉的摊位前面。亚伯杜拉知道光凭这些有限的知识并不足以让他创造出一个华丽的花园,但是无论如何,这总比将想像力花在法提玛将为他选的两个太太身上好些。因此,他任由思绪飘向他的公主的花园里,迷失在摇曳的树叶与充满花香的步道中。

但是,在他能够完全沉醉其中前,却被一个高个子、脏兮兮、手里拿著一件肮脏地毯的男子吵醒了。

「好人家的儿子,你收购地毯再转手卖出对不对?」这个陌生人微微鞠躬问道。

在参吉作生意的人,不管买方或卖方,通常都会使用最正式最漂亮的语言。这个兜售者,依参吉的标准,实在是言语唐突、粗鲁已极。不过,即使不是为了他的说话方式,亚伯杜拉也是一肚子不快—因为他梦中的花园因这人的打岔而粉碎了。因此,他僵硬的回答道:「是的,沙漠的王者。你想跟这个可怜的商人交易吗?」

「噢,这堆垫子的主人,我不是来交易,我是来卖东西。」陌生人更正他。

垫子!亚伯杜拉想著,这分明是侮辱!在亚伯杜拉摊位前展示的地毯中,有一块是来自印格利国——或是照参吉人的习惯,称为奥青斯坦国——稀有的绣有花簇的地毯。而棚子里,至少还有两块来自因希科及法克坦的地毯,就是苏丹本人也不会介意在他宫殿的小房间里摆上一块。但是亚伯杜拉当然不会这麼说,参吉的风俗不允许人们自我夸赞。因此,他只是冷淡的、浅浅的鞠躬,说:「流浪者之珠啊,或许我这卑微肮脏的小店能提供你想要的东西。」边说著,边以眼光打量这陌生人肮脏的沙漠袍服、鼻子旁边腐蚀的鼻饰,及破旧的头巾。

「地板遮盖物的伟大贩卖者,你的店确是比卑微肮脏还要糟糕。」陌生人顺著他的语气说,并且将他那脏脏的地毯的一端对著贾玛翻动了一下。贾玛当时正在带著鱼腥味的蓝烟中炸乌贼。「你邻居『高贵』的行为难道不会薰透你的货品,并且留下难以消除的乌贼味道?」他问道。

亚伯杜拉心里简直要气炸了,只好藉由卑微的摩擦双手来掩饰心中的不快。说这种话是不应该的,而且一点乌贼味搞不好还能改善这个陌生人想推销的那个东西!他边想著边打量那人手里颜色暗淡、掉毛绽线的地毯。

「智慧的王子啊,你谦卑的仆人总是在棚子里洒上大量香水的。」他说,「或许王子陛下你伟大敏感的鼻子,仍会容许你将你的货品展示给这位乞丐般的商人看看?」

「那当然!鲭鱼中的百合,」陌生人回嘴道,「不然我站在这里干嘛!」

亚伯杜拉很不情愿的把幕拉开,让这人进入他的棚子里。他将悬挂在中间柱子的灯打开。但是,在嗅了几下後,决定不要在这人身上浪费他的香料,昨天残留的香味已经够强了。

「你将展示什麼样尊贵的毯子给我这不配的双眼瞧瞧?」他迟疑的问道。

「这个,擅买廉价货的人!」这人说著,一手熟练的一抖,将地毯在地上摊开。

这一手,亚伯杜拉也办得到,地毯商总会学到这些东西,他并认为有任何出奇之处。他故作谦卑的将手插在袖子里,打量这件货品。这块地毯不大,展开来看,甚至比他原先所想的还要肮脏。那花纹若非大都已磨损殆尽,倒是十分特别。然而剩下的部分却只是肮脏罢了,地毯的边也都绽线了。

「天哪,这个贫穷的商人最多只能出三个铜板来买这件最有装饰性的地毯。」他说,「这是我贫乏的钱包所能提供的最大限度了。拥有许多骆驼的队长先生,你也知道现在景气实在不好,这个价钱你能接受吗?」

「我要五百。」陌生人说。

「什麼?」亚伯杜拉吓了一跳。

「金币。」陌生人又加了一句。

「沙漠盗贼之王啊,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吧?」亚伯杜拉说,「又或者,在发现我的小摊位除了炸乌贼的味道之外一无所有,你决定要离开,到较有钱的商人那儿去碰运气?」

「那倒不见得。」陌生人说,「不过,如果你不感兴趣的话,我就会离开,熏鱼的邻人。这当然是块魔毯嘛!」

这种话亚伯杜拉早听过了。他弯下腰看著地毯:「人们说地毯具有种种美德,但不知你这位沙漠诗人指的是哪方面?它会在主人回家时到帐前来迎接吗?会带给家庭平安喜乐吗?又或者,」他故意讽刺的用一只脚的大拇指碰碰那绽线的边,「这张毯子永远不会磨损?」

「它会飞。」陌生人说,「你这个脑袋最小的人啊,他会听从主人的命令飞往任一个地方。」

亚伯杜拉抬起头来看这人阴沉的脸,沙漠在他的两颊留下深深的皱纹,嘲笑的表情使这些皱纹更形深邃。亚伯杜拉发现他几乎跟讨厌他父亲大老婆的舅舅的儿子一样,讨厌这个人。「你必须说服我这个不相信的人,」他说,「巧言的独裁者啊,如果这块地毯真能表现出你所说的能力的话,我倒是愿意跟你议价。」

「恭敬不如从命。」高个子男人说著,就站到地毯上去。

就在这时,隔壁的炸食摊传来一阵三不五时常会发生的吵杂声。大概是一些街童想偷拿乌贼吧?总之,贾玛的狗狂吠不已。然後,包括贾玛在内的许多人开始互相叫骂。接著,这些声音都被锅子的撞击声和热油的嘶嘶声所掩盖。

欺骗在参吉是家常便饭,很可能这人贿赂了贾玛来引开他的注意力——他好几次提到贾玛,彷佛心里想著这个人似的——因此亚伯杜拉不容许自己的注意力有片刻离开这个陌生人和他的地毯。亚伯杜拉眼睛紧盯著这个人,特别是他站在地毯上的那双脏脚;但同时他又用一边眼角的馀光监视那人的脸,他看到那人的嘴唇动著,尽管隔壁吵吵闹闹,他灵敏的耳朵却听到那人说的话:「升高两呎。」当地毯平稳的由地面升高到大约与亚伯杜拉的膝盖同高,那陌生人的头巾几乎要碰到帐棚的棚顶时,他更是瞧得非常仔细——下面是不是有杆子?是不是有线巧妙的连到屋顶上,将它吊起来?他提著灯,将它转到各种不同的角度,好将地毯的上下都看遍。

亚伯杜拉在检查的时候,那陌生人就环抱著手臂站著,轻蔑的笑容在脸上刻画出深深的纹路。「怎麼?」他问道,「最绝望的怀疑者现在是不是信服了?我是不是站在空中?」他说话还是得用喊的,因为隔壁的吵杂声仍是震耳欲聋。

亚伯杜拉不得不承认那地毯看来确是不靠任何支柱的浮在空中。「看来确是很像真的,」他喊回去,「接下来该你下来,换我上去坐坐看。」

那人皱眉问道:「为什麼?疑心病特重的龙,你两眼看了还不够吗?你还有什麼感官可帮助你判断?」

「这地毯搞不好会认人,」亚伯杜拉叫道,「像一些狗一样。」贾玛的狗仍在外头咆哮,因此他很自然的就这麼想了。贾玛的狗是除了贾玛之外,任何人敢摸他,都会被咬。

陌生人叹了口气,说:「降下。」地毯就平稳的降落在地上。陌生人步下地毯,对亚伯杜拉鞠个躬,示意他站上去。「精明的酋长,换你去试了。」

亚伯杜拉怀著兴奋的心情踏上地毯,对地毯说(其实是大叫):「升高两呎。」这时,似乎是有市警队的警察们来到贾玛的摊位,外头传来武器的撞击声,以及喝问道到底发生什麼事的声音。

地毯居然真的听从亚伯杜拉的命令,平稳的上升了两呎。亚伯杜拉的胃禁不住往下坠,他赶紧坐下来,这地毯坐起来非常舒服,好像是绷紧的吊床。「这个迟钝的可怕的脑袋被说服了。」他跟陌生人承认,「噢,慷慨的典范,你刚刚说的是多少?两百银币吗?」
「五百个金币。」陌生人说,「要地毯降下来,我们再讨论。」

亚伯杜拉告诉地毯:「降下,停在地上。」地毯就遵命做到了。至此,亚伯杜拉心中最後一点怀疑也没有了。他本来还有点怀疑当他刚踏上地毯时那陌生人还说了些什麼额外的字,但被外头的吵杂声掩盖住了。他跳起来,开始讨价还价。

「我钱包里最多只能挤出一百五十个金币,」他解释道,「把整个钱包都翻出来,四个角都摸遍,也只能有这麼多。」

「那你最好把另一个钱包也拿出来,床垫下也都搜搜看。」陌生人说,「我慷慨的极限是四百九十五个金币。如果不是有燃眉之急,我是绝对不卖这块毯子的。」

「或许我可以由左边的鞋跟里再挤出四十五个金币。」亚伯杜拉回道,「那是我救急用的,再多就没有了。」

「右鞋也找找看吧,」陌生人回道,「四百五十。」

双方就这麼你来我往的杀价。一个小时之後,陌生人带著两百一十个金币离开帐棚。亚伯杜拉拥有了这一张似乎是真正,但却十分破旧的魔毯。他很高兴,但是他还是不能完全相信!他不能相信有任何人,即使是一个需求不多的沙漠流浪者,会愿意将一块真正的飞毯——纵使再如何的破旧不堪——以低於四百金币的价格卖掉。飞毯太有用了!它比骆驼还好,因为它不用进食,而一只上好的骆驼至少值四百五十个金币。

一定有什麼不对!亚伯杜拉听过一种诡计,通常标的物是马或狗。骗子装可怜,说东西再卖不出去就要挨饿了,将很出色的动物以超低价卖给深信不疑的农夫或猎人。买主兴高采烈的将马关在马厩,或是将狗关在狗屋过夜。但这些动物是受过训练的,知道如何挣脱韁绳或颈鍊,然後就连夜溜回他们原来的主人那里去了。亚伯杜拉觉得,一块顺从的魔毯应该也能这样训练。因此,在他离开摊位前,他小心的将魔毯卷绕在一根支撑帐篷的柱子上,然後用一整困麻线一圈圈的绑住,再固定在帐篷底部的铁桩上。

「这下子你就没法子逃跑了吧!」他跟魔毯说,然後走出去看看隔壁到底发生了什麼事。

隔壁的食物摊已经安静下来了,贾玛坐在摊子上,悲伤的抱著狗。

「出了什麼事?」亚伯杜拉问他。

「一群贼孩子把我的乌贼全倒到地上,」贾玛说,「我整天的货都掉到泥里毁了!」

亚伯杜拉因为作了一笔好交易,心情畅快,当下就给了他两个银币去补货。贾玛感激涕零,热情的拥抱他;而他的狗这次不仅没咬他,居然还舔他的手。亚伯杜拉忍不住微笑起来,生命实在美好!他让狗帮他顾摊位,吹著口哨去找一顿好吃的。

当晚霞染红了参吉众多的圆形屋顶以及尖塔後的天空时,亚伯杜拉吹著口哨回到他的摊位,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把魔毯以天价卖给苏丹。他发现魔毯仍在原处不动,心里又想,或许把它卖给高官会更好些?他边洗脸边在心中琢磨:如果我建议这位高官将它当成礼物献给苏丹的话,应该可以卖到更好的价钱。一想到这张魔毯可以值上这麼多钱,有关那受过训练的马会摆脱韁绳溜回原主家中的故事又开始在他心中发酵。他边换上睡衣,边想像这张魔毯扭动著脱出了困绑。它很老旧,又很柔软,或许已被训练得很好,足以从细密的困绑中脱身。就算它不会真的这麼做,这个想法也足以令他整夜失眠。

最後,他小心的将绳子割断,将那张魔毯铺在他一向拿来当做床铺的、最好的地毯上面,然後戴上睡帽——睡帽很重要,因为由沙漠吹来的冷风夜里会透过缝隙吹满帐篷——戴好睡帽後,他拉上毛毯,熄灯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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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8-25 21:41:24 |显示全部楼层

长的有点可怕!长得挺可爱D!!

没沙发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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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雌雄莫辨

亚伯杜拉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片堤岸上,魔毯仍压在他身上,身边是一个比他
想象中还要美丽许多的花园。

亚伯杜拉深信他是在梦里,这是那陌生人粗鲁的打断他的思绪时,他脑中正在酝
酿的花园。月亮高高的挂在天际,几乎的月光倾泄下来,将他身边草地上数百朵
芳香的小花漆成白色。树上挂着圆形的黄灯,驱散月影带来的漆黑。亚伯杜拉觉
得这样的设计实在具有巧思,在这黄、白两种光线的照射下,他可以看到离他躺
卧的草地不远处有一个拱廊,有精致的柱子支撑起来,上头爬满了藤蔓。在那拱
廊后头他看不到的地方,有水声静静的流动着。

夜色如此清凉,景色又彷如天堂,亚伯杜拉忍不住起身去寻找那流水。他沿着拱
廊走过去,纯白的,在夜光下静悄无声的星状花朵不时擦过他的脸,还有那铃铛
状的花,散发出微微的香味,令人欲醉。就像人们在梦中常做的那样,亚伯杜拉
先是以手抚弄这边一朵硕大的蜡状百合,再愉快的拐向一丛浅色的玫瑰。他从不
曾有过象这样美丽的梦境。

他在滴着露水,叶子有如大片羊齿的树丛后找到水声的来源。那是位于另一片草
地上,样式简单的一个大理石喷泉,树丛上吊挂着成排的灯,将喷出的泉水映照
成金色及银色的新月状。亚伯杜拉看得入迷,朝着它走了过去。

只差一样东西,他的幸福就完美无缺了。而就如同所有最美好的梦境一样,这样
东西就在那儿--一位绝美德女郎,赤着脚,轻巧的踏着微湿的草地,向他走来。
她身上飘逸的纱衣显出她身材苗条,但不瘦削,正如亚伯杜拉白日梦中的公主一
般。当她走近时,他看到她的脸并不是他梦中的公主那样呈完美的鹅蛋形,她那
双大大的黑眼睛也毫不朦胧,反而带着兴味敏锐审视着亚伯杜拉的脸。亚伯杜拉
赶紧将他原本梦境中公主的形象做了调整,让幻想搆得上眼前这位女郎的美丽。
当她开口说话时,那声音既轻柔又愉悦,仿若喷泉中的流水,他所能祈求的最大
限度亦不过如此。那声音听着与真人无异。

“你是一种新的仆人吗?”她问道。

亚伯杜拉想着,人们在梦里还真会问一些怪问题。嘴里回道:“不是的,我想象
中的杰作,让我告诉你,我其实是一个远方王子失散多年的儿子。”

“噢,”她说:“那就另当别论了。那是否意谓着你和我是不同种类的女人?”

亚伯杜拉困惑的盯着他的梦中佳人,呐呐的说道:“我不是女人。”

“你确定吗?”她问道:“你明明穿着女装。”

亚伯杜拉低头看看自己,他发现就如一般人在梦里那样,他身上穿着睡袍。他匆
忙的解释道:“这是外国服装,我真正的国家离这里很远。我可以跟你保证。我
真的是个男人。”

“不可能!”她斩钉截铁的说:“你不可能使男人,你的体形完全不对。男人要
比你粗大上两倍,他们的肚子因为脂肪而凸出,叫做肚腩;他们脸上满是灰色的
毛发,头上却只有发亮的皮肤。你头上跟我一样长满头发,脸上却几乎完全没有
毛。”

就是亚伯杜拉有些不悦的伸手去摸他上唇那仅有的六根短髭时,她问道:“或者
你帽子下的头顶是光的?”

“当然不是。”亚伯杜拉一向以他那浓密的卷发为傲,闲言就伸手把睡帽摘下,
说:“你看。”

“啊,”她可爱的脸庞显得非常困惑,“你的头发几乎跟我的一样好,我真是不
明白。”

“我也不太明白。”亚伯杜拉说:“会不会是你见过的男人太少?”

“当然不是!”她抗议道:“别傻了!我虽然只见过我父亲,但我见到他的次数
非常的多,所以我当然知道男人什么样子。”

“可是,”亚伯杜拉无力的问道:“你难道从不外出吗?”

她笑起来。“有啊,我现在就是外出啊。这是我的夜花园,我父亲为我造了这个
园子,这样我的皮肤才不会被太阳晒伤。”

“我说的外头指的是镇上,到镇上去看所有的人。”亚伯杜拉跟她解释。

“呃,没有,还没有。”说着,她似乎感到些许困扰,转身离开他身边,到喷泉的边缘坐下。她仰头看他,说:“我父亲说我结婚后,如果我先生允许的话,我
或许可以出到外出到镇上看看。但不会是这一个镇,因为我父亲安排我嫁给奥青
斯坦国的一位王子,在结婚前我当然必须待在这些围墙里了。”

亚伯杜拉听说过参吉一些巨富常把女儿,甚至太太,像囚犯似的关在他们的大房

子里.好几次他都希望有人能将他父亲大老婆的姐姐像那样关起来,但是现在在这
个梦里,他突然觉得这样的风俗对这个可爱的女孩实在是非常不合理,也极度不
公平。想想看,她居然连一个正常的年轻男子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请原谅我这么问,但奥青斯坦国这位王子会不会已经有点年纪又有点丑?”他
问道。

“呃,”她显然不太确定,“我父亲说王子跟他一样,正当壮年。不过我想最大
的问题在于男人天生的兽性,我父亲说如果让别的男子在王子见到我之前看到我
,他就会对我一见钟情,马上把我带走,这样自然会坏了我父亲所有的计划。他
说大部分的男人都是可怕的野兽,你也是野兽吗?”

“完全不是。”亚伯杜拉说。

“我想也不会是,”她抬头看他,脸上露出非常困惑的表情,“你看来一点都不
像野兽的样子,所以我确信你不可能是男人。”很显然的,她是那种一旦认定了
一个理论,就坚持到底的人。沉思片刻后,她问道:“会不会你的家人为了一些
特殊的理由,故意让你在错误的信念中长大?”

亚伯杜拉很想跟她说她才是那样,但是担心太不礼貌,他只是摇头否认,同时心
里想道,她真是个善良的女孩,居然这样为他担心,而她脸上那担心的表情只
有让她显得更加美丽!更别提那双充满同情的大眼,在喷泉反射出来的金、银光
线的映照下,有多么动人了!

“也或许这和你来自远方的国度有关?”她边说着,边拍拍身边喷泉的边缘,“
坐下来,都告诉我吧。”

“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亚伯杜拉问她。

“我的名字其实有点傻气,”她不安的说:“我叫做夜之花。”

这名字搭配他的梦中佳人实在是太完美了!亚伯杜拉低下头,以赞美的眼光看着
她:“我叫亚伯杜拉。”

夜之花生气的大叫:“他们甚至还给你取了个男人的名字!你坐下来说话。”

亚伯杜拉在她身旁的镶边石坐下,心里想着,这个梦真是再真实不过了!胯下的
石头冰冷冷的,喷泉喷出的水溅湿了他的睡袍,夜之花身上玫瑰水的甜蜜气味与
园中花朵的香味混合在一起,一切是那样的真实。反正这只是梦,他就让自己的
白日梦在这里实现。他告诉夜之花他身为王子时住过的宫殿、怎样被可怖阿克巴
绑架、又如何逃到沙漠里被地毯商找到。

夜之花全神贯注,充满同情。“太可怕了!好辛苦哦!”感叹完后她又问:“会
不会是你的养父跟盗匪串通了来骗你?”

虽然这不过是在梦里,但亚伯杜拉开始觉得不安,觉得自己正以欺骗的手段在骗
取她的同情。因此,他同情说他养父有可能受雇于可怖阿克巴后,就改变话题。
“让我们回头谈你父亲跟他的计划吧。”他说:“我觉得你除了你父亲之外,一
个男人都没见过,在毫无比较下就要嫁给这个奥青斯坦国的王子,未免有点奇怪
。你怎能知道你会不会爱他?”

“这话有道理,”她同意道:“有时我也这么担心。”

“这样吧,”亚伯杜拉说:“不如我明晚再来一趟,尽我所能得找些男人的画像
,然后带来给你看,这样你就有一些标准可以拿来跟那王子比较了。”不管这是
不是作梦,亚伯杜拉知道他明晚是来定了,这给他一个合适的籍口。

夜之花考虑着,手环在膝盖上,身体前后摇晃着。亚伯杜拉几乎可以看到成排身
材发福、秃头灰胡子的男人在她眼前经过。

“我可以跟你保证,”他说:“男人是形形色色、身材各异的。”

“是这样的话,应该会很有用吧。”她终于同意了。“至少那将给我一个再与你
见面的籍口,你是我所见过最好的人之一。”

这令亚伯杜拉更坚定了次日要再来的决心。他告诉自己,让她处在这样无知的情
况下世非常不公平的。“彼此彼此。”他害羞的说。

但很令他失望的是,他话才说出口,夜之花就起身要离开了。“我得进去了。”
她说:“陌生人第一次见面不应该超过三十分钟,我几乎可以确定你在这里的时
间已经长达两倍了。不过我们现在已经彼此认识,下次就可以至少停留两个钟头
。”

“谢谢你,我会的。”亚伯杜拉回道。

她微微笑着,像梦一样飘开,消失在喷泉另一边,两丛开花的矮树丛后面。

她离开后,花园、月光、以及花香仿佛都失去了魅力。亚伯杜拉想不出还有什么
可做的,只有循着原路走回去。他看到魔毯仍躺在月光射着的堤岸上,他已完全
忘了这件事,但既然这块魔毯也进入了他的梦了,他就在它上面躺下,睡着了。

几个小时之后亚伯杜拉醒了过来,刺眼的阳光透过帐篷的裂缝照射进来,日前燃
烧的香料味仍充斥在帐篷中,他突然觉得那气味闻起来既低廉又令人窒息。事实
上,整个帐篷都满是霉味,闷闷的,给人廉价的感觉,而且他的耳朵痛着,因为
他的睡帽在半夜时似乎掉了。当他在找睡帽时,发现了一件事--那方魔毯并未逃
走,仍好端端的待在他身下。在他突然觉得自己的生活极其无聊并且郁闷的时候
,这不失为一点安慰。

贾玛对昨天那两个银币仍充满感激,在外头大声唤他共进早餐。亚伯杜拉高兴得
掀开帐篷入口的布幕,远方传来公鸡报晓的声音,天渐渐蓝了,强烈的阳光穿透
帐篷内蓝色的烟尘与旧香料的烟气,但即使在这样明亮的照射下,他仍旧找不到
他的睡帽。他的心情陷入前所未有的沮丧。

“告诉我,你有时会不会毫无理由的感到悲伤?”他跟贾玛盘着腿坐在阳光下吃
早餐。

贾玛温柔的喂他的狗吃一片甜食后回答说:“若不是你,我今天原本会很悲伤的
。我想是有人付钱要那些小鬼来砸我的摊子,他们砸得这是彻底。更气人的是,
警察居然还开我罚单。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我想我是有一些敌人。”

虽然这落实了亚伯杜拉对那卖魔毯的陌生人的猜测,但还是无甚帮助。“也许,
”他告诉贾玛:“你应该更小心的管管你的狗,别让他咬错人。”

“我才不要!”贾玛说:“我是::自::由::意识的奉行者。如果我的狗决定讨厌我以外
的所有人,它就有讨厌的::自::由::。”

早餐后,亚伯杜拉又去找他的睡帽,但就是遍寻不着。他仔细地搜寻记忆,最后
一次自己确确实实带着这顶帽子究竟是什么时候?那是当他昨晚躺下来要睡觉时
,当时他想着要把毯子拿去卖给高官。接下来就是那个梦了,他记得自己在梦里
仍戴着睡帽,后来他把帽子脱下来给夜之花(多美的一个名字啊!)看他的头发
,证明他没秃头。就他记忆所及,在那之后,他就一直把帽子握在手里,直到他
傍着她在喷泉边缘做下来为止。然后他清楚地记得,当他跟她述说他被可怖阿克
巴绑架的经过时,边说边挥舞着双手,当时两手都是空的。他知道在梦里东西常
会消失不见,但所有的迹象都指出,睡帽一定是在他坐下时掉落的。会不会它就
掉在喷泉旁边的草地上呢?如果是的话,那......那就......

亚伯杜拉在帐篷中央一动不动的站着,眼睛直视着阳光。很奇妙的,帐篷里突然
不再充满肮脏的尘埃及陈旧的香料味,反而像天堂一般是片片的纯金。

“那不是梦!”他轻声地说。

他的沮丧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连呼吸都顺畅起来。

“那是真的!”他说。

他走过去,低头仔细的看那块魔毯。那块毯子也出现在梦里,换句话说--“你在
我睡着时将我带到某个有钱人家的花园里。”他跟魔毯说:“也许我在梦里说了
话,命令你这么做?这很有可能,因为我当时正在想着花园,你比我想象中还要
有价值啊!”

[此贴子已经被桃夭于2006-5-19 19:42:23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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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夜之花的发现

亚伯杜拉小心的将魔毯再度绑到帐篷的支架上去,然后离开,到市场各种不同画家聚集做生意的地方去找最优秀的画家。

双方照例先得来上一段开场寒暄,亚伯杜拉称那位画家为画笔的王子及粉笔的魔法师;画家则称呼亚伯杜拉为最棒的客人及有高度鉴赏力的公爵。亚伯杜拉跟他说:“我要买各种男人的画像--各种高矮胖瘦的体型或长相我全部都要。帮我画国王、乞丐、商人、工人、胖子、瘦子、年轻人、英俊的、丑陋的以及相貌平凡的,只要你见过的全画出来。如果其中有你未见过的,画笔中的典范者呀,我请你也务必要创造出来。如果你想象不出的话(虽然这似乎不太可能),那么艺术家中的贵族先生,我请你把眼睛转向外面,观察后画下来。”

亚伯杜拉挥动手臂指着在市场上购物,熙来攘往的人群。他想到这样的日常景象是夜之花不曾见过的,几乎忍不住要落泪。

画家的手迟疑的摸着他稀疏的胡须。“人类中高贵的赞美者,”他说:“这么做对我并非难事,但是不知你这位最最具有判断力的智者能否告诉我这位谦卑的制图工,你要这么多男人的画像干什么?”

亚伯杜拉相当不悦。“你这位画中的王者为何想知道这些?”

“顾客中的王者呀,请你了解,我这个虫一般低贱的人,需要知道该用什么来作画。”事实上,他不过是对这笔不寻常的交易感到好奇罢了。“我必须根据你这位顾客中的珍珠要这些肖像的用途,来决定该用油料在木板或帆布上作画?以黑笔画在纸上或羊皮纸上?还是以水彩在灰泥墙上作画?”

“哦,那--用纸好了。”亚伯杜拉匆忙的回答。他可不想让人知道他与夜之花会面的事,他很清楚,她父亲一定相当有钱,也一定会反对他这位年轻的地毯商让夜之花看到奥青斯坦国王子之外的其他男人。“这些画像是给一个无法像常人一般,到户外走动的残废者看的。”

“那你真是慈善家之王了。”画家说。他同意以出乎意外的低价作画,当亚伯杜拉要跟他道谢时,他说:“不不,幸运之子,不用谢我。我有三个理由,一是我手头正好有许多肖像,是我平日自娱时的涂鸦之作,卖给你的话未免不够诚实,因为我早就画好了。第二点是,你给我的这个工作比我平日里做的要有趣十倍,通常我都被要求画年轻女子或她们的新郎,或者是马、骆驼等等。不管他们长得如何,客人总要求我把他们画得漂亮。有时画的则是一群难以取悦的小孩,偏偏他们的父母还要我将他们画得跟天使一样,简直是冈顾事实!第三个理由是--最最高尚的客人呀,我觉得你是疯了!占你便宜的话,会给我带来恶运。”

这件事马上传遍整个市场,都说地毯商亚伯杜拉神经不正常,只要有人卖肖像,他就买下。

这样的谣言给亚伯杜拉带来很大的困扰。接下来的一整天里,一直有人来找他卖画,说上一长串花言巧语:这是他祖母的画像,若不是实在穷得活不下去了,断然不会拿来出售;这是由路过的货车上掉下来的,上头画的是苏丹竟跑得骆驼;这小盒里装的是他们姐姐的肖像等等。亚伯杜拉得花许多工夫摆脱这些人,不过偶尔他会买上一两张--如果那碰巧是张男子的画像的话。但这一来,人们更是蜂拥而至。

最后,他不得不告诉聚集的人群:“买画只限今天,而且只有今天日落前有效。任何人在日落前一小时带着男人的画像来的话,我就会收购,但是只限于那个时间。”

这让他有几小时的空档可以拿这张魔毯来做实验,他已经开始担心他昨夜到花园的事正如他原先所想的,不过是美梦一场罢了,因为那张魔毯无论如何都不肯动!亚伯杜拉早餐之后当然已经试过了,他要它再升高两尺以证明它能飞翔,但它只是静静的躺着。他由画家的摊位回来后又试了一次,仍是不行。

“也许是因为我没善待你?”他跟魔毯说:“虽然我那样怀疑你,你却很忠实的留在我身边。而我呢,却恩将仇报将你绑在柱子上。朋友啊,如果我让你::自::由::的躺在地上,你会觉得好过些吗?这样可以吗?”

他将魔毯留在地上,但它还是不肯飞,搞不好它只是块壁炉前的旧地毯!

在人们缠着他买画像的空档间,他再度努力的思索。他又怀疑起那个卖地毯给他的陌生人了,在那陌生人命令魔毯起飞的关键时刻,贾玛的摊位正好传来巨大的吵杂声,他回想起他看到陌生人的嘴动了两次,但他没有全部听到。

“这就是了!”他大叫一声,用力的击掌,“必须先给它暗语它才肯听命行事。但是为了某种绝对是不怀好意的理由,这人故意隐瞒不告诉我。这个恶棍!而我睡觉时一定是不知不觉的说出了暗语。”

他冲到摊位后面,找出他以前在学校用过的破字典,还是什么也没发生。然后站到魔毯上大叫道:“阿搭巴克,飞!”阿搭巴克是字典上的第一个字。

但是,一直到他用尽了所有A开头的字,还是什么也没发生。他很顽固的开始试B开头的字汇,也没有用。他继续往下试,一直到用尽了字典里所有的字。这期间不时有卖画的人来打断他,因此他花了相当长的时间,一直到将近傍晚时分才试完了字典的最后一个字,但是那魔毯压根儿连动都没动过一下。

“那一定是捏造的字或外国语了!”亚伯杜拉气急败坏的说。如果不是这样,他就得接受他与夜之花的邂逅不过十美梦。然而即使她是真的,要这块魔毯带他去找她的机会,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逝去,也是越来越乎其微。他站在那儿发出各种他能想到的奇怪声音,以及他所知道的各种外国语,但是--魔毯还是不肯动!

日落之前一小时,亚伯杜拉的试验被一大群聚集在外头的人潮打断。这些人带着卷轴或大大的扁平包裹前来,画家带着他的画作必须使尽力气才能挤过人潮。接下来的一小时简直是乱到极点,亚伯杜拉检查每一幅画,拒绝三姑六婆及妈妈们的画像,还把画得很烂的外甥和侄子的画像价格杀到谷底。在那一小时之内,除了画家带来的、极出色的一百幅画之外,他还买了八十九件东西,包括画、项链盒、甚至一片画有人像的墙,他也几乎用尽了他买那块魔毯(假如那真是一块魔毯的话)之后剩下的所以现金。最后还有人坚持说他第四个太太的妈妈的画像绝对有资格被当成男人,亚伯杜拉说他无法接受这种论调,当他终于将这人推出帐外时,天已经黑了。他又累又亢奋,完全没有胃口,本来想直接上床睡觉,但是贾玛(贾玛那天傍晚光卖吃食给那些卖画的就赚翻了)这时却带着串烧肉过来。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贾玛说:“我一向认为你挺正常的。但是不管是疯了还是没疯,你总得吃饭。”

“我当然没疯,”亚伯杜拉说:“我只是想拓展新的行业。”

他把贾玛带来的肉吃了,最后他终于把那一百八十九张画都放到魔毯上,然后躺下。

“请听我说,”他吩咐魔毯:“假如很幸运的,我在睡梦中正巧说出了暗语,你一定要马上把我载到夜之花的夜花园。”那似乎是他所能做的极限了。他花了很长的时间才睡着。

他醒来时闻到晚花如梦的芳香,还有一只手轻轻的在戳他--夜之花低头看着他。亚伯杜拉发现她比他记忆中还要美丽许多。

“你真的把图都带来了!”她惊讶道:“你真好心!”

我办到了!亚伯杜拉心中充满了胜利的感觉。“是的,”他回道:“我带了一百八十九个不同的男人画像过来,我想这至少能给你一些概念。”

他帮她将一些金色的灯从树上解下来,在堤岸边围了一圈,然后亚伯杜拉将那些画一一展示给她看。他先将一幅图拿在灯光下,等她看完,再将它靠在堤岸上。他开始觉得自己很像是街头艺术家。

夜之花很仔细的审视亚伯杜拉拿给她看的每一张画,完全不带偏见,而且非常专注。看完后,她拿起一盏灯,将画家的画从头又看了一遍。这令亚伯杜拉非常开心,因为那位画家确实非常专业,他完全照亚伯杜拉吩咐的去画--无论是显然临摹自雕像的,很英雄、很王者气概的人,还是参吉市场上擦鞋的驼子,各种男人都有,他甚至还夹了一张自画像进去。

“是的,我明白了,”夜之花终于说:“男人确实像你所说的,形形色色,差异甚大,并没有一种所谓标准的典型--我父亲不是,你也不是。”
“现在你知道我不是女人吧?”亚伯杜拉问她。

“我不得不承认,”她说:“我为我的错误道歉。”说完,她拿起灯沿着堤岸第三度审视那些画像。

亚伯杜拉有些紧张的发现,她特别挑着看的都是那些最英俊的。他看到她低头审视这些画像时眉心微微皱着,一束黑色的卷发垂下来,落在额前,表情非常专注。他开始怀疑自己这样做到底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夜之花将图集中起来,在堤岸边整齐的叠成一叠。“正如我所想的,”她说:“我喜欢你胜过这些画里的人。有些人看起来太骄傲,有些看来自私且残忍,你则谦逊而善良。我打算要求我父亲将我嫁给你,而不是那个奥青斯坦国的王子。你愿意吗?”

一瞬间,整个花园仿佛模糊成一片金色、银色与暗绿色,绕着亚伯杜拉旋转。“我想......那......可能行不通。”他好不容易才能开口说话。

“为什么?”她问道:“你已经结婚了吗?”

“不,不,”他连忙解释,“不是那样的。法律允许男人在负担得起的范围内娶多少个太太都没关系,但是......”

夜之花的眉心再度皱起来,“那女人可以有几个丈夫?”

“只有一个。”亚伯杜拉被这个问题吓了一跳。

“那真是极度的不公平!”夜之花带着沉思的说。她在堤岸上坐下,想了想说:“你想拿奥青斯坦国的王子会不会已经有好几个太太了?”

亚伯杜拉看到她的眉头越皱越深,右手修长的手指几乎是生气地敲打着草地,知道自己确实是引发了一些事情--夜之花发现她父亲刻意对她隐瞒了一些重要的事实。

“如果他是个王子的话,”亚伯杜拉回答的相当紧张,“我想他已经有几个太太的可能性应该很高。”

“那他就太贪心了!”夜之花说:“这帮我解除了心里的一个重担。为什么你说我不可能嫁给你?昨天你不是说了,你也是一个王子?”

亚伯杜拉觉得整个脸都红起来了。他在心中咒骂自己,为何将自己编织的白日梦一股脑儿的说给她听!虽然他告诉自己当时真的以为自己是在梦里,但心中一点也不觉得好过一些。

“是的,但是我也跟你说了,我走失了,并且远离了我的国家。”他说:“你应该可以想象,我现在生活不易,我在参吉市场上卖地毯。你父亲显然是一个非常有钱的人,他一定不会认为这是一个门当户对的婚姻。”

夜之花的手指相当愤怒的敲着。“你说话的语气,好像要嫁给你的是我父亲!你到底怎么回事?我爱你,你呢?爱不爱我?”

她说话时注视着亚伯杜拉的脸,亚伯杜拉回望过去,望入一对深邃、写着永恒的大大的黑眼珠里。他发现自己回答道:“是的。”夜之花微笑起来,亚伯杜拉也微笑着,好几个映照着月光的永恒静静的从他们身边流转过去。

“我要跟你一起走,”夜之花说:“因为就像你说的,我父亲对你的态度很可能是那样,我们必须先结婚再禀告他,这样他就无话可说了。”

亚伯杜拉跟有钱人有些相处的经验,要是事情真能这么简单就好了。“事情或许没那么容易。”他说:“我想了又想,相信最保险的方法应该是离开参吉。这点应该不难,因为我有一张魔毯。哪,就在那儿,在堤岸上头,是它带我来这里的。不幸的是,它必须以暗语启动,而那个暗语我似乎只有在梦里才会说。”

夜之花将一盏灯拿高好仔细的检查那块魔毯。亚伯杜拉看着她俯身的优雅姿态,心中暗暗赞叹。“它看来很旧。”她说:“我读过关于这类魔毯的书,通常命令的口号都是很普通的字眼,但是会用古语来发音,因为这种魔毯常会被用来应付紧急状况,因此命令的口号必须简洁好用,行动才能迅速。你如果能详细的告诉我你对它所知的一切,两个人集思广益说不定能够想出来。”

亚伯杜拉突然了解一件事:除了对男人一无所知之外,夜之花实在非常聪明,并且受到良好的教育,他对她更是爱慕不已。他将跟这块魔毯有关的事,包括贾玛摊位上的吵嚷令他未能听到命令的暗语等,巨细靡遗的全告诉她。

夜之花边听边点头。“好,”她说:“有人卖了一张货真价实的魔毯给你,却又刻意让你无法使用,这件事明显的透过诧异,我相信我们一定得好好想一想,但是现在先别伤这个脑筋,我们先来想这个魔毯的举动。你说当你命令它降下时它照做了,当时那陌生热有没有说什么?”

她不仅聪明,而且逻辑清晰。亚伯杜拉想着,我找到的是一颗女人中的珍珠!“我确信他什么都没说。”他回答道。

“那么,”夜之花说:“显然命令的暗语只是用来启动魔毯。启动后依我的看法,有两种可能:一是魔毯会遵从你的指令,直到它触到地面为止;二是它会一直遵守你的指令,直到它飞回原来的出发点为止。”

亚伯杜拉说:“这很容易证明。”他对她的推理大为倾倒,乐得晕陶陶。“我想第二个假设是对的。”他跳上魔毯,试探的叫道:“上升,带我回摊位去。”

“不,不,等等我。”夜之花同时大叫。

但是太迟了,魔毯已经呼的一声飞上天,然后快速的侧飞。速度之快,令亚伯杜拉一个不稳向后跌倒,一下子喘不过气来。接着他发现自己一半的身子挂在那绽线的毯子边缘外,离地面吓人的高。好不容易顺了气,魔毯高速飞行的劲风再度令他窒息,他唯一能做的是死死的抓紧毯子磨损的一角。但是他爬回毯子之前(话则是根本没办法说了),魔毯突然急速下降,将亚伯杜拉好不容易顺回来的一口气高高的留在半空中。它直穿过布帘进入帐篷,害亚伯杜拉差点被布帘闷死,然后终于稳稳的在地上停下来。

亚伯杜拉脸朝下趴着喘气,隐约记得星光下有众多角楼在他身边飞逝。每件事都发生得那么快,以致于刚开始他所能想到的,只有他的摊位与那个夜花园间的距离一定非常短。当他终于喘过气来,他几乎想狠狠的踹自己一脚,他实在有够蠢的!当时至少应该等到夜之花也有充裕的时间搭上魔毯。现在根据夜之花的逻辑推断,他是不可能回到她那儿去了,除非他又睡着,在梦里碰巧又说了暗语。不过既然他已经办到两次,他相当确定自己可以再度成功,他也很确定夜之花一定也会这样推断,然后再花园里等他。她真是聪敏的化身,女子中的珍珠。他应该一小时左右就可以回到她那儿去。

他一会儿责骂自己,一会儿赞美夜之花,这样反复折腾近一个小时后,好不容易才睡着。但是,天哪!他醒来时仍旧在自己的帐篷中央,脸庞朝下的睡在魔毯上。贾玛的狗在外头吠叫,他是被吠叫声吵醒的。

“亚伯杜拉!”他父亲大老婆哥哥的儿子的声音在大声叫唤:“你醒了没?”

亚伯杜拉呻吟了一声,这是他最不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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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婚姻及预言

亚伯杜拉想不通哈金为何会来,他父亲大老婆的亲戚通常一个月只会出现一次,而他们两天前已经来过了。“你想干嘛,哈金?”他厌烦的低吼。

“除了跟你说话还能干嘛!”哈金嚷回来,“有件急事。”

“那就把布帘拉开,自己进来。”

哈金肥胖的身体挤在布帘中间,说:“我阿姨丈夫的儿子呀,有句话我不得不说。如果这是你自夸的安全,”他哼哼两声,“那在我看来真是一文不值。任何人都可以在你睡觉时进来突袭。”

“外头的狗早跟我警告说你来了。”亚伯杜拉回他一句。

“那有什么用?”哈金问道:“如果我是贼的话,你打算怎么办?用地毯把我勒死吗?不行的,你这种安全设备我完全无法苟同。”

“你到底想说什么?”亚伯杜拉问他:“还是你只是和平常一样,来找碴的?”

哈金不怀好意的在一堆地毯上坐下。“姻亲表弟,你平日那一丝不苟的礼貌去哪里去了?如果我父亲舅舅的儿子听到你这般说话,他铁定会不高兴哦!”

“不管是我的行为或其他任何事,阿昔夫都管不着!”亚伯杜拉反唇相讥,心情恶劣到极点。他整个灵魂都渴望着夜之花,但身体却到不了那里,这让他对其他的事都失去耐性。

“那么,我就不跟你说我带来的消息了。”哈金说着,傲慢的起身。

“好啊!”亚伯杜拉说完,就到后头去梳洗。

但是很显然的,哈金没把消息带到之前是不会走的,当亚伯杜拉梳洗完回来,他还站在那里。“姻亲表弟,你最好换身衣服,并且去理个发。”他跟亚伯杜拉说:“你目前这个样子不太适合上我们的商店。”

“我干嘛要去你们店里?”亚伯杜拉颇为惊讶。“你们很久以前就说得很清楚了,你们不欢迎我去。”

“因为,”哈金说:“你出生时预言家所做的预言被找到了,放在一个一直以为是放香料的盒子里。如果你穿戴整齐的来店里,我们就把盒子交给你。”

亚伯杜拉对这个预言丝毫不感兴趣,他也不明白为何他必须跑上这么一趟,由哈金直接拿来给他不是容易多了吗?他本想开口拒绝,但突然想到,如果他今晚睡觉时说了正确的暗语(他很有自信自己一定可以办到,因为他已经成功两次了),那他和夜之花就可以一起私奔。为了自己的婚礼,他理当穿戴整齐、沐浴、剃须。横竖他已经要去澡堂跟理发院了,回程里顺便走上一趟,把那个愚蠢的预言拿回来又有何妨?

“好吧。”他说:“那就日落前两个小时吧。”

哈金皱眉道:“干嘛这么晚?”

“因为我还有事要办,姻亲表哥。”亚伯杜拉说。一想到即将私奔他就欣喜若狂,因此他对着哈金微笑,并且非常有礼的鞠躬。“别担心!虽然我很忙,没什么多余的时间听从你的号令,但是我会去的。”

哈金继续皱着眉头,甚至离开时还转过头来继续皱眉。显然他既不高兴又带着怀疑,但亚伯杜拉才不管他呢!

哈金一离开视线,亚伯杜拉就兴高采烈的把剩下的钱分一半给贾玛,让他帮着顾摊位。感激不尽的贾玛逼着他接受一份早餐,里头有他食物摊上的每一种美食。事实上,亚伯杜拉因为太兴奋,根本毫无胃口,偏偏食物那么多!为了不伤贾玛的心,亚伯杜拉把大部分的食物偷偷塞给贾玛的狗。他给得很小心,因为这只狗动不动就会咬人,还常常偷袭。不过这次他似乎感染到他主人感激的心情,很有礼貌的摇摇尾巴,将亚伯杜拉给的食物吃个精光,还试着舔他的脸。

那狗的身上混有腐坏的乌贼味,因此亚伯杜拉闪过那分好意,小心翼翼的拍拍那个张牙露齿的狗头,谢过贾玛,然后冲忙的走进市场。他用剩下的钱雇了一辆手推车,小心的将他最好及最特别的地毯--绣着花簇的奥青斯坦国地毯,来自因希科会发亮的垫子、黄金色的法克坦、来自沙漠深处图案华丽的地毯、以及来自遥远的沙亚克,花色对称的两块地毯,全装到车上,然后将车推到市场中央最大的摊位处,那是最富有的商人交易的地方。尽管十分兴奋,亚伯杜拉还是很讲实际,夜之花的父亲很明显非常富有,因为只有最有钱的人才负担得起将女儿嫁给王子的嫁妆。亚伯杜拉很清楚,他和夜之花必须远走他乡,不然她父亲将会令他们的日子非常不好过;而亚伯杜拉也知道,夜之花习惯拥有最好的东西,贫贱的生活将会令她不快乐,因此他必须有钱。于是亚伯杜拉对着这些有钱人的摊位中最富有的老板鞠躬,称呼他为交易者之宝以及商人中最具权威者后,将那张绣有花簇的奥青斯坦国地毯开了一个很高兴的价码要卖他。
那商人是亚伯杜拉父亲生前的朋友,他问道:“市场上最优秀的商人之子,为什么你会想将这张显然是你收藏中最珍贵的地毯出售?”

“我正在扩展营业的项目,”亚伯杜拉跟他说:“你可能听说了,我开始收购图画以及其他艺术品。为了空出地方摆这些东西,我必须将我最不值钱的地毯卖掉。我想到像你这样贩卖天堂般织品的人,或许愿意考虑以便宜的价格,帮你老朋友的儿子一把,收购这块可怜的绣着花簇的东西。”

“将来我绝对会光顾你的摊位的。”这商人说:“至于这个。我只能出一半的价钱。”

“啊,最最精明的人,”亚伯杜拉说:“即使是便宜货也是要钱的。不过为了你,我愿意减两个铜板。”

那个白天又热又长,但是不到傍晚,亚伯杜拉就把他那些最好的地毯以接近买进时两倍的价格全卖出去了。他估量这些钱大概可以让夜之花过上三个月左右相当舒适的日子,至于三个月后呢?他希望届时会有新的机会跑出来,又或者她甜美的天性会让她愿意甘于贫困。

他去了澡堂,又去了理发店;他叫来香料师帮他涂上香油,然后回到摊位,穿上最好的衣裳。这些衣服跟大部分商人的衣服一样,有许多巧妙的内袋、一片片的刺绣、装饰用的纽结等等,明着是装饰,其实都是隐秘的钱袋。亚伯杜拉将他刚赚来的金币平均的收入这些口袋后,终于一切就绪。他不怎么情愿的往他父亲的旧店走去,心里跟自己说,就当做是在排遣他私奔之前的时间吧。

走上浅浅的杉木梯,进入他从小到大度过漫长岁月的老地方,这里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杉木、香料、地毯的毛料及油味混合起来的味道是那样熟悉。假如闭上眼,他可以想象出自己仍是十岁的情景;在成捆的地毯后面玩耍,而他父亲则忙着和客人议价--但是他两眼张着,因此没有这类的幻觉。他父亲大老婆的姐姐法提玛很喜欢亮紫色,喜欢到令人受不了的程度,墙壁、格子屏风、给顾客坐的椅子、出纳员的桌子,甚至放钱的箱子都漆成她自爱的颜色。法提玛出来迎接他时,身上穿的也是那个颜色。

“哇,亚伯杜拉,你好准时啊!而且看起来好时髦!”她说话的语气令人觉得她原本期待他会迟到,而且衣着褴褛。

“是啊,他打扮得像是要参加自己的婚礼一样。”阿昔夫走近他,瘦削而坏脾气的脸上居然带着微笑。

阿昔夫会笑,这这是太稀奇了!亚伯杜拉起先还以为他扭到脖子,正痛得龇牙咧嘴呢。接着阿昔夫吃吃窃笑起来,他这才突然了解到阿昔夫刚才说了什么。然后很令他气恼得是,他的脸不可遏抑的红了起来,他只好假藉鞠躬来掩饰。

“没必要惹这孩子脸红,”法提玛叫道,但这只有令他的脸红得更厉害。“亚伯杜拉,关于你那突然计划做起图书生意的谣言,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还有据说你卖掉了最好的货,好清出地方摆画。”阿昔夫追加一句。

亚伯杜拉的脸不再发热,他发现他是被叫来批评的。当阿昔夫接着语带责备的说:“我们觉得满伤心的,我父亲侄女的丈夫的儿子,你似乎不认为我们可以帮上忙--由你那里买下一些地毯。”

“亲爱的亲戚们,”亚伯杜拉说:“我当然不能把地毯卖给你们。我的目的是要赚钱,我当然不能赚我父亲喜爱的你们的钱。”他觉得很厌烦,转身准备离开,但是他发现哈金已经悄悄地将门锁上,并档在门口。

“事实又不用说出去,”哈金说:“反正只是我们自家人聊聊嘛。”

“可怜的孩子!”法提玛叹道:“他再没有比现在更需要有一个家庭,好让他的心安定下来。”

“是的,确是如此。”阿昔夫说:“亚伯杜拉,市场山谣传说你发疯了,我们很不喜欢。”

“他的行为确实很奇怪,”哈金也同意,“像我们这样受人尊敬的家庭,可不喜欢跟这些谣言扯上边。”

情况比平日里还糟!亚伯杜拉说:“我的脑袋没有哪里不对,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只是不想再让你们有任何批评我的机会或藉口,搞不好我明天就办到了。哈金说你们找到我出生时的预言,要我来拿。这是真的吗?还是只是一个藉口?”他从不曾对他父亲大老婆的亲戚这样不客气,但他实在很生气,觉得他们是自找的。
奇怪的是,这三个他父亲大老婆的亲戚不仅没生气的骂回来,还兴奋得在店里急急得走来走去。

“盒子哪里去了?”法提玛问。

“快找!快找!”阿昔夫说:“那上头记有他可怜的父亲,在他第二个太太生完亚伯杜拉一小时后,带到床边给她看的,预言师说的每一个字,他一定得看看。”

“是你爸爸的亲笔,”哈金跟亚伯杜拉说:“是你最珍贵的宝物。”

“找到了!”法提玛得意的从一个高架上拿下一个刻有花纹的木头盒子,她把盒子拿给阿昔夫,阿昔夫再将它塞给亚伯杜拉。

三个人一起兴奋得叫道:“打开来,打开来!”

亚伯杜拉将盒子放在紫色的出纳员桌上,将盒扣弹开。盒盖向后掀开,里面透出一股霉味。盒子内部很平凡,除了一张卷起、泛黄的纸之外,空无他物。

“拿出来,念啊!”法提玛催着,益发兴奋。

亚伯杜拉不懂他们为何会这样大惊小怪,但还是把纸摊开来。上面写有几行褐色的字,字已经褪色了,但确实是他父亲的手迹。他拿着凑到挂灯下去看,哈金已将大门关上,店里到处泛着紫色,能见度变得很差。

“他看不清啦!”法提玛说。

阿昔夫说:“也难怪,这儿没有光线!带他到后面的房间去,那里的天窗是开的。”

阿昔夫跟哈金一人抓住亚伯杜拉一边的肩膀,将他往店的后头拥挤。他正忙着努力读父亲写的那张褪色又字迹潦草的字条,就任由他们将他推到店后客厅里那大大的天窗下,那里光线果然好多了。现在他终于知道为什么父亲会对他那么失望了,上头写着:

这是有智慧的命相师所说的:

“你这儿子未来不会继承你的事业。当你去世两年后,而他仍十分年轻时,即会被高举到这块土地所有人之上。以上我所说的是他的宿命。”

我儿的命运实在令我大失所望。请命运之神赐我别的、可以继承我家业的儿子,不然预用的这四十个金币真是白白浪费了。

“看到了吧,亲爱的孩子,有个伟大的未来正等着你呢。”阿昔夫说。

旁边有人在咯咯笑着。

亚伯杜拉将头抬离纸张,他觉得有些困惑,空气中似乎多出很多香味。

咯咯的笑声再度响起,声音来自两个不同的人,就是他的前面。

他飞快地望过去,眼珠差点凸出来。站在他前面的是两个非常肥胖的年轻女子,她们回望着他凸出的眼睛,再度咯咯笑起来,装作一副羞答答的模样。两个人为了引人注目,都穿者发亮的缎子及蓬松的薄纱--右边那位穿着粉红色,左边的则穿着黄色--身上还戴着许多的项链及手环。仿佛这仍不够,右边穿着一身粉红、比较胖的那一位,在额头上,她仔细卷好的头发下面还垂着一颗珍珠。穿黄衣的那位,只能说不算最胖,她的头发更卷,头上戴着一副像是琥珀制的发冠。两个人都画了浓妆,这对她们两人而言都是严重的错误。她们一确定亚伯杜拉的注意力集中在她们身上--事实上,他是被吓呆了--马上由她们庞大的肩膀后面拉过面纱,左边那位的是粉红色,右边那位的是黄色,故作矜持的将头脸都遮掩起来,然后隔着面纱齐声说:“亲爱的丈夫,你好。”

“什么!”亚伯杜拉大叫。

“我们把脸用纱巾遮起来,”粉红色的那位接口。

“结婚前都不行。”粉红色的把话说完。

“你们一定是搞错了!”亚伯杜拉呐呐的说。

“一点也没错,”法提玛说:“她们是我甥女的甥女,是来跟你结婚的。你没听到我说我要帮你找几个太太吗?”

两位甥女再度咯咯笑起来。“他好帅哦!”黄色的说。

亚伯杜拉努力的咽口水,并试着控制自己的情绪。在一阵长长的沉默之后,很客气的说:“我父亲第一个太太的亲戚们,请告诉我,你们是不是很久以前就知道关于我出生时的这个预言了?”

“当然很久了,”哈金说:“难不成你当我们是傻瓜?”

“你亲爱的老爸写遗嘱时秀给我们看的。”法提玛说。

“所以我们当然不打算让你那伟大的财富将你带离这个家庭,”阿昔夫解释道:“我们一直在等你停止跟你父亲从事同一行业的那一刻--那应该就是苏丹要你去当官,去为他统率军队,或要在什么地方拔擢你的预告了。然后我们举采取行动,确定我们能分享你的好运道。你这两位新娘跟我们三人都有很亲的关系,这样当你发达后就不至于忽视我们。所以亲爱的孩子,现剩下的就是让我介绍司法官跟你认识了,他就在那儿等着你证婚呢。”
到目前为止,亚伯杜拉的眼睛一直无法离开那两位甥女庞大的身材。听完阿昔夫的话,他转头与正由屏风后面走出来的参吉司法官照了个面,看见他讥讽的眼光。司法官手里拿着婚姻注册簿,亚伯杜拉心想,他们不知付他多少钱?

亚伯杜拉跟法官礼貌的鞠躬,说:“恐怕这是行不通的。”

“啊,我就知道他会使坏,故意唱反调!”法提玛假意悲叹,又说:“亚伯杜拉,想想看,如果你现在拒绝了,这两个可怜的女孩会多么失望,又会觉得多么羞耻!她们远道而来,打扮得正正式式的准备跟你结婚,你怎能这样对待她们!


“何况,”哈金说:“所有的门都被我锁上了,你别心存侥幸想要开溜。”

“我很抱歉伤了两位外貌惊人年轻女士的心......”亚伯杜拉开口。

但这两位女孩的心毕竟是被伤到了,她们各自嚎叫一声,将遮着面纱的脸埋在手中,凄惨的哭泣起来。

“太可怕了!”粉红色的哭着说。

“我就知道他们应该先问过他的!”黄色那位也边哭边说。

亚伯杜拉发现,看到女人哭泣,尤其像这样体积庞大、哭起来全身都会晃动的女人,令他感觉非常非常糟糕,觉得自己不仅是笨蛋三级,还是头禽兽!亚伯杜拉深感惭愧。事情会这样并不是这两个女孩的错,她们跟他一样,都是被阿昔夫、哈金和法提玛利用的。但他所以讨厌自己,觉得自己像头禽兽,是因为他其实毫不在乎她们的感受。他只想要她们停下来,闭嘴,别再全身颤动。拿她们跟夜之花相比,她们只会令他恶心。想到要跟这样的女人结婚,他的胃就揪成一团。除了她们在他面前又哭又闹又全身乱抖的,他在考虑三个老婆也许不算太多?当他们远离参吉之后,这两位应该可以给夜之花做伴,他必须跟她们解释清楚,然后大家一起坐上那个魔毯......

一想到魔毯,他突然像被撞了一下清醒过来。如果魔毯载上两位这么重量级的女子,首先,光是能不能起飞恐怕都成问题。万一真能起飞,只怕也是一路碰撞,因为她们实在太胖了!至于让她们给夜之花做伴?哈!夜之花聪明伶俐,受到极好的教育,心性善良,又极其美丽,还有苗条的身材。而眼前这两位,他目前为止都还看不出她们有任何脑袋。她们想结婚,哭泣不过是挟以威胁他的一种手段;还有她们总是咯咯乱笑,他从没听过夜之花有那种笑法。

亚伯杜拉当下惊喜地发现,他不仅确确实实像自己所告诉自己的那样深爱着夜之花,而且还爱得更深、更多--因为他对她充满尊敬。他知道若失去她,他也活不下去了。如果他同意跟这两位胖女孩结婚的话,他一定会失去她;她会骂他,说他跟奥青斯坦国的王子一样贪心。

“很抱歉,”他提高声音好盖过那些大声地哭泣,“我父亲第一位太太的亲戚们,以及可敬诚实的法官大人,你们事先真的应该先来问我的,这样就可以省去这场误会!我还不能结婚,因为我是发过誓约的。”

“什么样的誓约?”每个人,包括两位胖新娘,都异口同声发问。

法官则说:“那誓约有没有经过登记?所有的誓约都必须跟行政长官登记过才有效。”

情况有些不妙,亚伯杜拉飞快地动脑筋。“是登记过了,大公无私的法官先生。”他说:“我父亲命令我发过誓后,就带我到一位法官那里去登记了。我当时还很小,不太了解前因后果,现在终于知道了,是为了那预言的缘故。我父亲因为天性节俭,不愿平日损失四十个金币,要我发誓说除非命运真的让我地位高于这块土地上所有人,否则不准结婚。所以......”

他把手插在他最好的衣服袖子里,很遗憾的对两位胖新娘鞠躬:“两位裹糖的可人儿,我目前还不能跟你们结婚,但总有一天会的。”

每个人说:“既然这样......”声音透露出不同程度的不满或失望,亚伯杜拉真是如释重负。大多数人都转过身不再理他,自顾自的说起话来。

法提玛说:“我一直觉得你老爸非常霸道,把人控制得死死的。”

“即使进了坟墓也不放手。”阿昔夫附和道:“我们只好等他飞黄腾达后再说了。”

只有法官不肯妥协,问道:“是那个行政机关?你在谁面前发的誓?”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亚伯杜拉边杜撰故事,边装出极度懊恼的样子,实则是全身冒汗,“我当时不过是个小孩,只记得那是个留有长长的白胡子的老人。”这样的描述其实可以适用于几乎所有的法官身上,包括站在他眼前的这一位。

“我必须检查所有的纪录。”法官很不高兴的说。然后转身冷冷的向阿昔夫、哈金及法提玛道别。

亚伯杜拉跟法官一道离开,事实上,因为急于离开店里以及那两位胖新娘,他几乎是拉着法官的腰带逃出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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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预言成真

“真是可怕的一天!”亚伯杜拉好不容易回到自己的摊位时,忍不住喃喃自语:“运气继续这么背的话,搞不好今晚就没法子让那魔毯动起来了。”

他穿着最好的衣服,就这么躺到魔毯上,心里继续想着,又或者当他幸福的到达夜花园时,却发现夜之花因为对他昨夜的愚行非常生气,已经决定不再爱他了;也可能虽然她仍爱着他,却决定不跟他一起飞走......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睡着。

但是当他醒来时,一切都非常完美。魔毯正对着堤岸的一处缓坡滑降,缓坡上盈满了月光。亚伯杜拉知道他终于说出了命令的暗语,因为醒前才刚刚说过,他依稀还有一点印象。但是当夜之花出现在白色芳香的花朵间和黄色的圆灯下,亲切的朝着他跑过来时,一切都被他抛在脑后。

“你来了!”她边跑边叫唤着:“我好担心!”

她没有生气!亚伯杜拉的心忍不住要唱歌。“你准备好要离开了吗?”他也喊回去,“跳上来,到我身边来。”

夜之花高兴得笑起来,声音悦耳--绝对不是那种咯咯式的笑声--然后越过草坪向他跑过来,这时月亮似乎突然被云层遮住,因为有一会儿时间亚伯杜拉只能看到她被灯照亮的身影--金黄色的、亲切奔跑的身影。

然而就在他的注视下,云层突然降下到灯光里--不,那不是云,而是巨大、有黑色皮革、静静拍着的翅膀!一双同样被黑皮革覆盖的手臂,末端长着爪子般长长的指甲,由那双张开的翅膀下的阴暗处伸出,攫住夜之花。亚伯杜拉看到去路被挡住的夜之花身体猛然停住,环目四顾后将头抬起,她所看到的景色令她尖叫--一声疯狂的、极害怕的尖叫--一只长着黑皮革的手臂改变位置,将他带爪的手盖住她的脸,她的叫声嘎然而止。

夜之花用拳头击打那只手,踢着、挣扎着,但毫无用处。她就这样被举起来,一个小小白色的身影,背后市大大的黑影。那双巨大的翅膀再次无声的拍动,一双巨大的脚,有着跟手一样长长的爪子,踏在离亚伯杜拉努力要站起身的地方大约一码之外的草地上。巨大的腿肌一用力,那不知何物的东西就往上弹跳起来。有一刹那,亚伯杜拉直直的望着一张可怕的皮革脸,弯曲的鼻子上有个鼻环,脸上是一双狭长的、斜斜往上的丹凤眼,看来疏离而残酷。这东西并未看他,只是专心的让自己和到手的俘虏飞起来。

下一秒钟,这怪物就飞上天了。有一、两秒的时间,亚伯杜拉看到他在头上飞行--一个强大、飞行的神灵,手上吊着一个小小的、苍白的人类女孩,然后夜色将他吞噬。一切发生的有如电光火石般快速。

“跟着他!跟踪那神灵!”亚伯杜拉命令魔毯。

魔毯似乎服从了他的命令,由堤岸起飞,但是好像突然又收到别的指令似的,它又降下来,静躺着不动。

“你这被蛾咬破的烂垫子!”亚伯杜拉对它吼叫。

花园另一端传来嚷叫声:“那边,吼叫声是由那边传来的。”

亚伯杜拉可以瞥见,沿着拱廊出现许多被月光照亮的头盔,更糟的是没,还有映照着金黄色灯光的刀剑和强弩。他没有待在那等着跟这些热解释他刚才为什么吼叫,而是扑上魔毯,脸朝下趴着。

“回摊位去,”他悄声的跟它说:“拜托,快一点!”

这次魔毯跟前晚一样,很快就遵从他的吩咐,一眨眼就飞离堤岸,然后突然侧飞过一面高得可怕的围墙。亚伯杜拉只匆匆瞥见一大群北方佣兵在被灯光照亮的花园里团团转,然后就被飞快的带到参吉沉睡的屋顶及被月光照射的高塔上空。他心想,夜之花的父亲只怕比他所想的还要富有,因为很少人能养得起那么多士兵,何况北方佣兵还是最贵的!只来得及想到这儿,魔毯就往下飞,平稳的飞进他的帐篷里了。

回到帐篷,伤心、绝望的情绪开始排山倒海而来。

一个神灵偷走夜之花,而魔毯拒绝追赶。他知道没什么好奇怪的,所以参吉的人都知道,神灵不管在天上、地下都拥有非凡的能力。无疑的,为了能顺利抓住夜之花,那神灵事先已命令园中的一切事物静止不动。他或许根本没注意到那张魔毯,以及魔毯上的亚伯杜拉,但法力不如他的魔毯仍必须屈服于他的命令。这神灵在亚伯杜拉钟爱甚于自己性命的夜之花,即使奔入他怀里的那一刹那将她掳走,他却完全无能为力!
他开始哭泣。

接着他决定将收藏在衣服里所有的钱都丢掉,因为钱现在对他已毫无用处了,但还没真正付诸行动,悲伤已经再度击倒了他。他起先是如一般参吉人发泄悲伤那样,大放悲伤、哭号、搥胸,但是随着鸡啼响起,外头街道开始有人走动,他只能静静的吞噬自己的绝望,甚至连动不不想动。其他人尽可四处乱跑、吹口哨、敲水桶,但亚伯杜拉再也不属于那样的生活。他蹲在魔毯上一动也不动,一心只盼自己死了。

他是那样的伤心,以致于完全没想到自己可能也会有危险。市场上的吵杂声突然静止,就如猎者入林、群鸟突然无声一般,但他完全未注意到。他也没注意到军队行军时沉重的脚步声,以及配合这脚步锵锵作响的、佣兵身上盔甲的撞击声。当有人在他的帐篷外大叫一声:“停!”时,他连头都没有抬起来。但是当帐篷的布幕被扯下时,他倒是注意到了,并且转头去看。他有些吃惊,但是整个感觉钝钝的。他对着强烈的阳光眨眼,两眼因哭泣而红肿,心里模糊的想着,这群北方佣兵来这儿干嘛?

“就是他。”一个穿平民服装的人说。那人看起来很像哈金,但在亚伯杜拉能看得更清楚前,他就小心的溜掉了。

“你,”佣兵的队长吼道:“给我出来。”

“什么?”亚伯杜拉问。

“抓住他!”那队长下令。

亚伯杜拉很困惑。当他们将他由魔毯上拉下来,手臂扭到身后要他走路时,他只是微弱的抗议了一下;但当他们带着他快步行进,锵锵锵锵锵锵锵的跑出市场、进入西区时,他一路抗议。然后他的抗议越来越大声。“这是干嘛?”他喘着气,“身为公民,我有权知道--你们要把我带去哪里?”

“闭嘴!到时你就会知道。”他们回道。这些人个个体格强健,不像他那样气喘吁吁的。

不一会儿,他们带着亚伯杜拉跑过一道巨大的石门,门上的石块在阳光下闪着白光。接着进入一个炙热的中庭,那儿有个冶铁匠的工作场,他们在那外头待了五分钟光景,等那铁匠在亚伯杜拉身上绑上各种铁链脚镣,他的抗议益发激烈了。“这是干什么!”“你们非告诉我不可!”

“闭嘴!”队长吼完,转身以浓浓的野蛮北方人口音跟副队长说:“这些参吉人老是哭哭啼啼的,一点尊严也没有。”

当队长在说话时,那个同是参吉人的铁匠悄声跟亚伯杜拉说:“苏丹要见你。我看你是凶多吉少,上次被我这样上链子的人,后来被钉在十字架上处死。”

“可是我什么也没......”亚伯杜拉抗议道。

“闭--嘴!”队长大吼。“铁匠,弄完了没?好,跑步。”他们就又推着亚伯杜拉跑起来,穿过阳光刺眼的草地,进入后头巨大的建筑物里。

这身铁链非常沉重,他似乎以为自己无法行走,但是当一群面目狰狞的士兵非要你走时,他发现人的潜能还真是惊人。他跟着跑,铁链发出起铿锵、铿锵、铿锵的声响,最后终于来到一张座椅下,这张座椅由冷冷的蓝色和金色瓷砖砌成,上面堆着许多坐垫,位置摆得很高。亚伯杜拉“铿”的一声,累倒在地上,那些士兵则单膝下跪,以一种北方士兵对待雇主的冷淡但端正的方式行礼。

“我主苏丹,犯人亚伯杜拉带到。”队长报告道。

亚伯杜拉没有下跪,他遵循参吉人的风俗,脸朝下趴倒--何况他累坏了,这样“铿”的一声跌下去比采取任何其他姿势都简单。况且那铺了瓷砖的地板冰冰凉凉的,舒服极了。

“让那从骆驼屎生出来的儿子跪好,”苏丹说:“让他看着我的脸!”他的声音低沉,因为充满愤怒而颤抖着。

一个士兵扯住亚伯杜拉的链子,另两位则拉住他的臂膀,将他拉成双膝下跪的姿势。若非如此,他真会因为害怕而缩成一团。那男人躺卧在瓷砖砌成的宝座上,胖胖的、秃头,有一嘴浓密的灰胡子。他一手看似懒洋洋的拍着坐垫,实则非常非常的生气。坐垫上摆着一个白色、顶上有穗的锦制品。亚伯杜拉看到这个有穗的东西后,才知道自己惹上了什么麻烦--那东西是他的睡帽。

“喂,从垃圾堆里出来的狗,”苏丹问道:“我的女儿在哪里?”
“我不知道。”亚伯杜拉悲伤的说。

“难道你否认,”苏丹边说边将那睡帽晃来晃去,仿佛是揪着一颗砍下来的头颅的头发。“否认这是你的睡帽?你这个奸商!你的名字就在里面,这是我,我们亲自找到的,就在我女儿的首饰盒里!我还找到她分藏在八十二个巧妙地方的八十二张平民肖象。你难道要否认你溜进我的夜花园,把这些画呈给我女儿看?否认说你偷走了我的女儿?”

“是的,我通通否认!”亚伯杜拉说:“噢,最尊贵的弱者保护者,我并不否认睡帽及图画的部分。虽然我得指出你找东西的技术实在远不如你女儿藏东西的技术高明--因为伟大的智者啊,事实上我给她的画还比你找到的多出一百零七张。但是我绝对没有偷走夜之花,她被一个巨大、可怕的神灵当着我的面抓走了。我跟神圣的你一样,对她目前的下落一无所知。”

“鬼话连篇!:”苏丹斥道:“什么神灵!骗子!臭虫!”

“我发誓,这都是真的。”亚伯杜拉叫道。他绝望已极,已经不在乎自己说些什么了。“犯罪的毁灭者啊,不管你拿什么圣物来,我都可以对着它发誓,关于那神灵的事是千真万确的。如果你将我催眠,要我说出真话,我还是会说同样的话,因为那就是事实。伟大的苏丹,吾土之光啊,失去你的女儿,只怕我远比你还要痛苦。我恳求你,现在就将我杀了,免得我受苦一辈子!”

“我会很高兴将你处死,”苏丹说:“但是你必须先告诉我她在哪里。”

“但是世界上的奇者,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亚伯杜拉说:“我不知道她在哪里。”

“把他带走。”苏丹沉着的朝跪着的士兵们说。他们闻言一跃而起,将亚伯杜拉拉起来。“用刑,到他吐出实话为止。”苏丹说着,又加上一句:“等找到夜之花时再杀死他,先让他苟延残喘到那时候。我相信只要我把嫁妆加倍,相信那个奥青斯坦国的王子就会当她是寡妇而接受。”

“你错了,至高无上的君主!”被士兵们哗啦哗啦拖过瓷砖地板的亚伯杜拉喘着气叫道:“我不知道那神灵把她带去哪里,我最难过的就是他在我们有机会结婚前就将她带走了!”

“什么!”苏丹大叫:“把他带回来!”士兵们马上又扯着亚伯杜拉的链子,把他拉回瓷砖砌成的王位前。苏丹身体前倾瞪着他瞧,说:“你这个脏鬼,我干净的耳朵似乎被你刚才说的话弄脏了。你说你还没跟我女儿结婚?”

“伟大的君王,是的。”亚伯杜拉回答:“在我们能够私奔前,那神灵就来了。”

苏丹以恐怖的眼光瞪着他:“你说的是真的?”

“我发誓,”亚伯杜拉说:“我连亲都还没亲她一下。我本来打算当我们一远离参吉就去找个法官证婚,我知道怎样才是合乎礼法。但更重要的是,我觉得我必须先确定夜之花是否真的想嫁给我。虽然她看了一百八十九张画像,我仍担心她是因为出于无知而下了这样的决定。爱国者的保护者啊,请原谅我这么说,但是你抚养女儿的方法绝对是错误的。当她第一次见到我时,她居然以为我是个女人。”

“所以,”苏丹沉思道:“当我昨晚派遗士兵去抓住并且杀死入侵者时,结果可能糟透了。你这个笨蛋!”他转而对亚伯杜拉怒吼:“奴隶!杂种!你竟然批评我!我当然必须这样抚养我的女儿!她出生时预言家说她会嫁给除我之外,她看到的第一个男人。”

尽管身上缠满铁链,亚伯杜拉却直起身来。一整天以来,他第一次感到生命还有一点点希望。

苏丹俯视砌得很优雅的瓷砖,以及装饰美丽的房间,思索着。“那预言满符合我的计划。”他说:“我一直希望能与北方的国家结盟,因为他们的武器比我们的精良,而且据我了解,他们有些武器还有魔法。但是要奥青斯坦的王子作出任何承诺都很困难,因此我想到最好的方法就是将我女儿隔离起来,让她完全见不到男人,同时给她最好的教育,确定她会唱歌跳舞,知道如何取悦王子。然后当她到了适婚年龄时,我就邀请那王子来此拜访。他原定明年前来拜访,就在平定以那些精良武器征服的土地之后。我知道只要我女儿一看到他,预言就会实现,我就能把他钓上手。”说到这儿,他的视线愤怒的转向亚伯杜拉,“然而我的计划却被像你这样的臭虫破坏了!”
“很不幸的,确实如此。最小心的统治者啊,”亚伯杜拉问道:“请告诉我,这位奥青斯坦国的王子会不会有点老,又有点丑?”

“我相信他跟这些佣兵一样,都是一副难看的北佬样子。”苏丹回答。亚伯杜拉可以感觉到,听了这话后那些大多数长有雀斑和红头发的士兵身体都僵硬起来。“你问这干嘛?”

“吾国的养育者啊,如果你能原谅我对你伟大的智慧作进一步的批评的话,我要说这对你的女儿多少有些不公平。”说完,他觉得那些士兵的眼睛全转向他,奇怪这个人怎么这么大胆。但是亚伯杜拉毫不在乎,他觉得自己没什么好损失的。

“女人微不足道,”苏丹说:“因此,称不上对她们不公平。”

“我不同意。”亚伯杜拉说。士兵们听了,眼睛全瞪得更大。

苏丹对他怒目而视,有力的双手绞弄着那顶睡帽,仿佛那是亚伯杜拉的脖子一般。“闭嘴!你这只有病的癞蛤蟆!”他吼道:“惹火了我,我就马上命人把你的头砍掉。”

亚伯杜拉闻言,略觉得安心了些。“噢,对平民握有生杀大权的王啊,我请求你现在就杀了我吧。”他说:“我犯了法,侵入你的夜花园......”

亚伯杜拉更安心了。“尊贵的审判者,你的奴才不懂你的想法。”他抗议道:“我要求你现在就处死我。”

苏丹对着他大声咆哮:“如果我由这件令人伤心的事件里学到任何教训的话,那就是--即使身为参吉的苏丹,我也无法欺骗命运,我知道那个预言无论如何都会实现的,因此如果要我女儿嫁给奥青斯坦王子的话,我就得先让那个预言实现。”

亚伯杜拉现在几乎是完全放心了,他当然早就看出了这一点,但他想确定苏丹也是同样的想法。夜之花的逻辑显然遗传自她的父亲。

“所以,我女儿在哪里”苏丹问。

“照耀参吉德太阳啊,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亚伯杜拉说:“神灵--”

“什么神灵,我一句也不相信!”苏丹怒道:“编这样的藉口未免太简单了,你一定把她藏在什么地方。把他带走!”他对士兵下令:“关在我们最安全的地牢里。链子不准解开,他一定用了什么法术才能进入花园。如果我们不小心点,他搞不好会用同样的方法逃出去。”

亚伯杜拉忍不住萎缩了一下。苏丹注意到了,狰狞的微笑道:“我要你们逐户搜查我的女儿。一旦找到,马上把她带到地牢,举行婚礼。”说完,眼睛若有所思的转向亚伯杜拉,“在那之前,我会高高兴兴地思索用什么新方法来杀你。目前我比较想要将你钉在四十呎高的木桩上,然后放出秃鹰,让他们将你一点一点的啄食。不过,若我想到其他更好的方法的话,我随时会改变主意。”

士兵将亚伯杜拉拖走时,他几乎又开始感到绝望。他想到预言家在他刚出生时作的预言--一个四十呎高的木桩,当然会将他举到远高于这块土地上所有人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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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陷入另一个困境

这些佣兵将亚伯杜拉丢到一个深入地下又发臭的地窖里,地窖里唯一的光线来自窖顶一个小小的、有栅栏的开口,那光线还不是直接照射的日光--或许是来自上一层建筑走道尽头某扇遥远的窗户?--窖顶那个有栅栏的开口,不过是上层地板的一部分。

亚伯杜拉深知他被丢进地窖后将不见天日,因此当士兵将他拖往地窖时,他的眼睛贪婪的看着日光,希望将它牢记在心。当士兵停下来打开地窖的门锁时,他抬眼看着天空以及周遭,他们在一个小小的、黑暗的中庭,四周围着高如峭壁、由石块砌成的高墙。但是当他将头往后仰时,可以看到不远处有一个瘦瘦的角楼,被破晓得金色阳光映照得十分清晰。他很讶异,当时离黎明居然不过一小时光景。角楼上头的天空是一片深蓝,只有一片云静静的躺卧其中。晨光将云朵染成红色和金色,看起来仿如一座有金色窗户、高高砌就的城堡。一只白鸟在角楼上方盘旋,金色的晨曦正照在它展开的双翼上。亚伯杜拉确信这是他这一生所见到最后的美景,他就这样往后仰视,任由士兵们将他拖进地窖。

地窖是另一个世界,在被关进那寒冷灰暗的地窖后,亚伯杜拉试着在脑中回想这幅美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难过得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被铁链绑得有多难过,当他终于注意到之后,就在冰冷的地上一直换姿势,试图找出一个比较舒服的坐姿,然而无论怎么调整,只是徒然让铁链撞击出铿锵铿锵的声音,对他自己却没什么帮助。

“只怕往后的日子都得在这里度过了,”他跟自己说:“除非有人救出夜之花。”但那似乎极不可能,因为苏丹根本不肯相信是神灵带走了她。

亚伯杜拉想藉着白日梦来安抚心中的绝望,但是想像自己是一位被绑架的王子对他的心情完全没有帮助。他知道这不是真的,而且他一想到夜之花居然相信自己编的这个故事,就觉得非常良心不安。她一定是认定了他是个王子才决定嫁给他的,因为正如他现在所知道的,她是个公主。他简直无法想像该如何才能鼓起勇气告诉她真相。好一阵子,他觉得自己是活该承受苏丹想出来最严酷的惩罚。

然后,他想到夜之花。不论她身在何处,无庸置疑的,她至少是跟他一样害怕、难过。亚伯杜拉渴望能够安慰她,他想救她的意念是那么强烈,于是花了许多时间想由那些铁链挣脱,但是徒劳无功。

“没有别人会试着去救她,”他喃喃自语:“我一定得逃出去。”

接着亚伯杜拉开始试着呼唤地毯,虽然他知道那不过跟他的白日梦一样。纯粹是愚蠢的空想。他想象着魔毯正躺在他摊位的地上,然后一遍遍的、大声地唤它。他将所能想到的、类似魔术咒语的声音都用上了,希望其中一个会碰巧是那个命令咒语。

四周依旧毫无动静,本来就是嘛,真是一厢情愿的傻念头!就算魔毯可以听到他在地窖里的呼唤,又假设他终于说对了咒语,它又怎能由上方那小小的开口鑚进来?纵使它真的钻了进来,又如何载着亚伯杜拉飞出去?

亚伯杜拉终于放弃了。他靠着墙,边打盹边觉得绝望。现在一定是日正炎热、大多数参吉人至少要稍稍休息一会的时刻。以亚伯杜拉不是到公园去,就是会在摊位前找个阴凉处,在较便宜的地毯堆上坐下喝喝果汁,如果有钱的话则喝点酒,然后和贾玛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然而现在再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而这才不过是第一天!他毛骨悚然的想着,我现在是数着分秒在过日子,再过多久我会连日子都不清呢?

他闭上眼睛。只有一件事情颇堪安慰--逐户搜查夜之花多少会给法提玛、哈金及阿昔夫带来困扰,因为人们知道他们是亚伯杜拉仅有的亲戚。他希望士兵会把那间紫色的店整个翻过来,他希望他们把墙割开、把所有卷好的地毯都摊开,他希望他们......

突然有东西掉在亚伯杜拉双脚前方的地上。

亚伯杜拉想着,他们丢食物下来给我了,但是我宁可挨饿。他懒洋洋的张开眼睛,然后眼睛差点掉下出。

地窖就在的地上,躺着他的地毯,而毯子上谁得正香的,竟是贾玛那只坏脾气的狗。

亚伯杜拉瞪着眼前的魔毯和狗。他可以想象日正当中时,狗在他的摊位找个阴凉处休息,因为睡地毯比较舒服,它就在这张魔毯上躺下,但是一只狗如何能凑巧说出魔毯的命令咒语呢?这实在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狗在他的注视下似乎在作梦,他动了动脚掌,鼻子皱起来,哼哼作声,仿佛捕捉到最美味的食物香气,同时嘴里狺狺低吠,好像梦里那美味的食物正在逃难似的。

亚伯杜拉跟它说:“朋友啊,你会不会正梦到我?梦到上次我把大部分的早餐给你的情景?”

狗在梦中听到了,发出好响的一声鼾声,然后醒过来。狗的本能使它马上警觉到自己正在一个很奇怪的地窖里。它觉得不解,又闻又嗅的,嗅到亚伯杜拉时,高兴的叫了一声,跳起来将前掌搭在亚伯杜拉胸前的铁链上,然后很热情地舔他的脸。

亚伯杜拉笑起来,将脸转开以免鼻子一直嗅到那狗带有乌贼味的口臭。“所以你梦到我了!”他说:“亲爱的朋友,以后我每天都赏你一碗乌贼。你救了我,可能也救了夜之花。”

当狗的热情稍微减退后,亚伯杜拉开始打滚,戴着铁链在地上移动,直到他在魔毯上躺卧下来,只手撑起上半身。他大大吁了口气,现在安全了。“来这儿,”他跟狗说:“到魔毯上来。”

但是狗在地窖的角落兴奋得哼着,显然是闻到老鼠的味道在找老鼠。它每哼一声,亚伯杜拉就感到身下的魔毯颤动一下。他得到了他想知道的答案。

“快来,”他跟狗说:“若我把你留在这儿,他们来拷问我时会以为我变成了狗,我的命运就会变成你的。你替我带来魔毯,又替我找出了它的秘密,我不能任由你被钉在四十呎高的木椿上处死。”

狗把鼻子塞在墙角里,对亚伯杜拉的话不理不睬。然而即使隔着地窖厚厚的墙壁,亚伯杜拉仍旧听到沉重的脚步声和钥匙晃动的声音。有人来了!他放弃了说服狗的打算,在魔毯上躺下。

“嘿,狗儿。”他唤道:“来,来舔我的脸。”

狗听懂了,它离开墙角,跳上亚伯杜拉的胸膛开始舔他。

亚伯杜拉在那忙碌的狗舌头下轻声地说:“魔毯,到市场上去,但是不要著地。就在贾玛的摊位边盘旋。”

魔毯升高,急速向旁侧飞。他听到有人拿锁在开地窖的门,然后因为狗一直在舔他的脸,逼得他不得不闭起眼睛,所以他也不知道魔毯到底用了什么方法,他们就离开了地窖。亚伯杜拉感到一阵阴湿的空气由身上掠过,也许那就是他们穿墙而过的时候,然后他们就处身明亮的日光下了。狗抬起头来看着日光,显得十分困惑。亚伯杜拉越过链子斜眼看过去,看到前头有座高墙,魔毯升高,平稳的飞越墙头,将它抛在身后。接下来是一连串的塔和屋顶,虽然亚伯杜拉只在夜里见过一次,但觉得像当眼熟。接着魔毯往下朝市场最外角飞去,原来苏丹的宫殿离亚伯杜拉的摊位不过五分钟的脚程而已。

贾玛的摊位进入了亚伯杜拉的视线,旁边是他被捣毁的摊位。地毯被扔得到处都是,显然士兵们已来这里搜索过夜之花了。贾玛正在打盹,头靠在手臂上,摊位一边是一锅滚烫的乌贼,一边是冒着烟的炭烤串烧。他抬起头来,独眼直勾勾的盯着这块挂在他前头上空的地毯。

“狗儿,下去。”亚伯杜拉说:“贾玛。叫你的狗。”

贾玛显然吓坏了,把摊位摆在一个苏丹想钉到木椿上的人的旁边可不是件好玩的事。他似乎说不出话来。因为狗对他们两人都不理不睬。亚伯杜拉只好挣扎着坐起来,身上的铁链哗啦啦乱响,他则累得满头大汗。狗于是往下跳,很灵巧的跳到摊位的柜台上,贾玛愣愣的将它抱起。

“你要我帮你什么?”他看着亚伯杜拉身上的铁链问道:“要不要我叫铁匠来?”

亚伯杜拉深为贾玛表现出来的友谊感动,但是他坐起来后因为居高临下,可以将摊位间的通道看得一清二楚,他看到飞奔的腿及飞扬的衣服,似乎有个摊位的主人正跑去向警察告密,那个奔跑的身影看来挺像阿昔夫的。“不用了,”他说:“没时间了。”他边说边挣扎,将铁链弄得铿锵作响,将左腿伸到魔毯边缘说:“为我做件事,把手放到我左边靴子上头的那个刺绣上。”

贾玛依言伸出一只强壮的手臂,小心翼翼的在那刺绣上碰一下。“是咒语吗?”他紧张的问。

“不,”亚伯杜拉回答:“是一个暗袋。把手放进去,把钱拿出来。”

贾玛感到莫名其妙,但是他仍摸索着找到暗袋的入口,拿出满满一把金币。“这可是一大笔钱呢,”他说:“这可以买回你的::自::由::吗?”

“不行,”亚伯杜拉回答:“这是给你的。因为你帮助我,他们将会把你和你的狗抓起来。你赶快带着这些金币和你的狗离开,离开参吉,到北方那些你可以躲起来的荒地去。”

“北方!”贾玛叫道:“我到北方能干什么?”

“看需要什么就买什么,然后开一家拉休普特餐厅。”亚伯杜拉说:“这些钱应该足够了,何况你是一个很棒的厨师,去那儿一定可以赚大钱的。”

“真的?”贾玛问道,看看亚伯杜拉又看看手中的金币,“你真的认为我办得到?”亚伯杜拉一只眼睛一直保持警觉的看着通道,这时他看到通道挤满了人--不是警察,而是北方佣兵,而且全都是用跑得。“你现在马上走的话就可以。”他说。

贾玛也听到士兵跑步时匡啷啷的声响了。他探过身确认一下后,吹声口哨唤来他的狗,然后就走了,又灵敏又安静,亚伯杜拉只有赞佩的份。贾玛甚至匀出时间将肉串由烤架上拿下来,以免肉烤焦了。士兵们到时,只能找到一锅半熟的乌贼。

亚伯杜拉跟魔毯轻声吩咐:“赶快!到沙漠去。”

魔毯马上动了起来,一如往常的先往旁疾飞。亚伯杜拉心想,若不是因为铁链的重量使魔毯中间下陷成像是吊床的样子,他早被甩出去了。然而飞这么快是必要的,士兵的吼叫声伴着巨大的砰砰数响在后头响起,不一会儿,两颗子弹和一支箭矢在魔毯旁边的空中画出弧形掉落下去。魔毯继续往前疾行,越过屋顶、围墙,沿着塔边飞过,也滑过棕榈树以及果菜市场。最后它往前方狂飙,冲进燠热、灰色的空茫中。在巨大的穹苍下,大地是闪亮的白色及黄色。亚伯杜拉身上链子的温度开始升高,让他热得难受。

疾风停止了,亚伯杜拉抬起头来,很惊讶的发现参吉成了地平线上一小撮楼塔。魔毯慢慢的越过一个骑骆驼的人,魔毯开始往沙地降落。骑骆驼的人看了将骆驼掉转头来,催促着追赶魔毯。亚伯杜拉几乎可以看到这人兴高采烈的在盘算--这是他取得一块真正的、会飞的魔毯的大好机会,因为魔毯的主人被链子绑着,毫无招架之力。

“往上,往上,”亚伯杜拉对着魔毯尖叫,“往北飞!”

魔毯再度摇晃着往上升起,但是每一根纤维都透着犹豫和不悦。它沉重的转半圈,然后以散步的速度缓缓的往北飞去。骑骆驼的人横着跑过那半圈,催促骆驼放足狂奔,因为魔毯不过离地就呎左右,坐在骆驼上很容易就能搆到它。

亚伯杜拉知道该赶紧说些话。“小心!”他对骑骆驼的人大叫:“参吉人把我五花大绑的赶出来,是因为怕我把身上的瘟疫传染给大家!”但是那个人没那么好骗,他将速度稍稍减慢小心的跟着,一边伸手由包袱里抽出一根搭篷用的支柱,显然他打算将亚伯杜拉由魔毯上顶下来。亚伯杜拉赶紧把注意力转到魔毯身上,“最棒最棒的魔毯啊,”他开始拍它马屁,“颜色最鲜艳、花纹最精致、被魔法衬托得美不可言的魔毯啊,恐怕到目前为止我都不曾给你应有的尊敬。我以前对你颐指气使、大吼大叫,但是我现在知道了,你天性温和,我只消对你轻声请求。请原谅我,请原谅我。”

魔毯显然很吃这一套,它在空中绷紧了身体没,加速而行。

“我真跟狗一样,”亚伯杜拉继续往下说:“害你载着身上都是铁链、重得不得了的我,在沙漠的热气里劳累。哎呀,最好最优雅的魔毯,我现在心里想的只是你,以及如何才能替你摆脱这些重死人的链子。不知你能不能以和缓的速度--好比说,比那全力奔跑的骆驼稍稍快一点的速度,飞到沙漠北方能找到人弄开这些铁链最近的地方?可以吗?可亲的、有天生贵族气质的魔毯?”

他似乎拍对了马屁,魔毯全身散发出一股骄矜的气息,往上升高一呎左右,稍微改变方向,然后着意表现般的以时速七十哩的速度往前飞去。亚伯杜拉抓紧魔毯的边缘回头探看,那个沮丧的骆驼客很快就成为后头沙漠上的个小点了。

“噢,手工制品中最高尚的魔毯,你是魔毯中的苏丹,而我是你可怜的仆人。”他厚颜无耻的说。

魔毯高兴极了,飞得更加起劲。

十分钟后,它飞过一个沙丘。就在刚飞过顶端时,它突然停住,然后倾斜。亚伯杜拉跌下去,开始在沙里打滚,一边滚着,身上的铁链跟着叮当响着、弹跳着,扬起更多的沙。在一阵拼命的尝试之后,亚伯杜拉最后终以两脚着地,狠狠地跌在一个沙沟里,一路往下滑,一直滑到绿洲里一个小小的、泥泞的池边才停住。有几个衣衫褴褛的人正蹲在池边看着什么东西,亚伯杜拉一路冲进他们之间,把他们下的跳起来往旁边四散,他的脚勾到他们正在看的那样东西,并将它一脚踢回池里。一个人愤怒的叫骂一声,扑通一声跳进水里去抢救,其他人则拔出军刀和小刀,甚至还有一把长枪,面带威胁的将亚伯杜拉团团包围起来。“割了他的喉咙!”有个人说。亚伯杜拉眨眨眼将沙眨出来,同时心想,他很难看到比他们长得更狰狞的人了--每个人脸上都有刀疤,眼睛贼溜溜的,一口坏牙,加上恐怖的表情。提着长枪那人尤其恐怖,他大大的鹰钩鼻一边挂了个鼻环,脸上胡须茂盛:头巾用一个金色的中间有一颗鲜红发亮的血石别针在一边。
“你从哪里蹦出来的?那人问道,同时端了亚伯杜拉一脚,“说!”全部的人,包括刚由池里走出来,手里拿着某个瓶子的人都看着亚伯杜拉,脸上的表情明显写着:你最好能说出个好理由来,否则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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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瓶中的精灵

亚伯杜拉将更多的沙子眨出眼睛,专注的盯着带鎗的那个人。这人简直是梦中那个可怕盗贼的翻版,这一定是巧合!

“沙漠中的绅士们,几千几百个对不起!”他极度客气的说:“原谅我就这样子闯进来。不知眼前这位可是最最高贵、举世闻名、无人可以匹配的大盗可怖阿克巴吗?”

围在他四周的其他盗匪显然全吓了一跳,亚伯杜拉清楚的听到其中一人说:“他怎会知道?”但是带鎗的那人只是冷冷笑着,他的脸似乎天生是为了这种冷笑而设计的。“没错,就是我。”他说:“我很出名吧?”

确实是巧合!亚伯杜拉想着,不过至少他现在知道自己在哪里了。“野地的流浪者啊,”他说:“我跟高尚的你们一样,是被压逼并且驱逐的人。我发过誓要对所有拉休普特的人报复。我是特地来加入你们,提供我的头脑和劳力的。”

“真的?”可怖阿克巴问道:“那你是怎么来的?带着一身铁链由天上掉下来?”

“利用魔法。”亚伯杜拉谦逊的说,他判断这应该是最能震慑这些人的说辞。“最高贵的游牧者们,我确是由天上掉下来的。”

不幸的是,他们似乎不为所动,大多数的人还笑了起来。可怖阿克巴略略?首,有两人就会意的爬上沙丘,到亚伯杜拉降落的地点去查看。“你说你会魔法,那么你身上的链子跟那有关联吗?”可怖阿克巴问道。

“当然有,”亚伯杜拉回答:“因为我的魔法实在太厉害了,参吉的苏丹对我的能力心生畏惧,就用链子把我链起来。只有把这些链子敲开、手铐打开,我才有办法显示给你们看。”说着,他用眼角看到那两个人合力提着魔毯回来。他衷心希望这会是件好事,嘴里继续很诚恳地说:“你们知道铁会妨碍魔法师施法。只要你们将链子敲开,就可以看到一片崭新的生活。”

其他的盗匪都带着怀疑的眼光看他。“我们没有凿子,”一个人说:“或是木槌。”

可怖阿克巴转头看那两个带回魔毯的人。“只找到这个,”他们回报道:“没有任何坐骑,没有痕迹。”

听完手下的汇报后,这位盗匪的头头摸着胡子思索。亚伯杜拉心理不由得意,不知他的胡子有没有被鼻环缠主过?“哼,”他说:“那我敢打赌这一定是一块魔毯。拿过来!”他转身对亚伯杜拉轻蔑的笑道:“魔法师,对不起,让你失望了。不过呢,因为你自己这样五花大绑乖乖的送上门来,我就让你保持原状。我先拿走你的魔毯,以免发生意外。如果你真想加入我们,你就先让自己变得有用吧。”

令亚伯杜拉惊讶的是,听到可怖阿克巴的话,他竟然不会害怕,而是非常生气。或许是因为他所有的恐惧,那天早上在苏丹面前都已用凿?又或许因为他全身的痛让他忘了害怕--他由沙丘滑下来时有多处撞伤,而脚镣又严重的磨破他的皮。他高傲的回道:“但是我已经告诉过你了,除非我身上的链子去掉了,不然我帮不上忙。”

“我们要的不是魔法,是知识。”可怖阿克巴回道。他跟涉水到池水里的人做个手势,“告诉我们,这是什么?说对的话,也许就帮你解开脚镣当做报酬。”

池里的人蹲下来,手里捧着一个蓝色毛玻璃制成的、圆腹的瓶子。亚伯杜拉以手肘撑起身子,忿忿的看着它。瓶子看起来是新的,透过瓶颈的毛玻璃,可以看到一个干净而崭新的瓶颈,上面用一个同样也是新的、盖有戳记得铅盖盖住。整个瓶子看上去很像是撕去标签的香水瓶。“很轻,”蹲着的人边摇着瓶子边说:“而且摇起来没有声音。”

亚伯杜拉努力的思索着如何才能利用这个瓶子脱困。“这是一个精灵瓶。”他说:“沙漠的居住者们,你们要知道这是很危险的。请务必将我的链子解开,我好将里面的精灵控制住,确定他会听从你们的命令。要不然,我想谁都不应该碰它。”

拿着瓶子的人紧张的将瓶子丢下,但是可怖阿克巴只是大笑着将它捡起。“看起来比较像是什么好喝的东西。”他说着,将瓶子丢给另一个人,“打开它!”那人将他的弯刀放下,拿出一把不小的短剑,开始砍那铅盖。
亚伯杜拉眼看着解下铁链的机会消失无踪,更糟的是,他是冒牌魔法师的身份快被揭穿了。他嘴里不住地抗议:“那真的是非常非常危险,大盗中的红宝石们,一旦打开封盖,绝对不要把瓶塞拉出来。”

他边说,那人却边把铅盖打开,然后将瓶盖丢在沙上,开始去撬那个瓶塞,另一个人则帮他把瓶子握牢。亚伯杜拉喋喋不休的继续说:“如果你们要把瓶塞撬开的话,至少得在瓶上敲出正确的神秘次数,确定里面的精灵发誓说......”

软木塞被抽出来了。啪!瓶颈冒出一阵淡淡的紫色烟雾。亚伯杜拉暗暗希望那是毒气,但是烟雾几乎马上转浓,变成云状,急速的由瓶口喷出,就如同从沸腾的开水壶往外喷出蓝紫色的蒸汽一样。蒸汽很快的形成一张脸--大大的、生气的、蓝色的脸,接着是手臂,以及连着瓶子的细小身体。烟继续往外冒,一直到大约十呎高才停下来。

“我发过誓,”那个脸孔用一种响雷般带着风声的声音咆哮道:“谁放我出来,我就让他受苦。”说完,烟雾状的手一挥,“去!”

他的话一说完,那两个拿着瓶子和软木塞的人突然就不见了。软木塞和瓶子都掉在地上,逼得精灵由瓶口往旁边躺,如波浪起伏;而先前的两人变成两只硕大的虾蟆,从蓝色的烟雾中爬出,举目四望,一副非常困惑的模样。精灵慢慢的把身体伸直,在瓶子上头盘旋,双手交叉,烟雾状的脸上满是憎恨。

这时,除了亚伯杜拉和可怖阿克巴之外,所有的人都躲得远远的。亚伯杜拉没跑是因为他全身绑了铁链,可怖阿克巴则是因为他特别胆大。精灵对着他们两人咆哮:“我是瓶子的奴隶,”他说:“尽管我憎恨这样的安排,但我必须告诉你们,不管是谁拥有了我,他每天就可以许一个愿,而我必须帮他达成这个愿望。”说完,他恶狠狠的加上一句:“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希望--”亚伯杜拉才一张口,可怖阿克巴一把将他的嘴捂住,“我才是许愿的人,”他说:“你清楚了没有?精灵?”

“听到了,”精灵说:“你有什么愿望?”

“等一下,”可怖阿克巴说,然后将嘴凑近亚伯杜拉的耳朵。他的气息比他的手很臭,但是亚伯杜拉必须承认,跟贾玛的狗比起来,这还是小巫见大巫。“呃,魔法师,”可怖阿克巴悄声的说:“你已证明了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给点建议吧!应该许什么愿?然后我就给你====,并让你成为我们的一份子。但是如果你胆敢自己试着许愿,我就杀了你,懂了吗?”他把鎗口对着亚伯杜拉的头,放开捂着他的手,说:“我该许什么愿?”

“呃,”亚伯杜拉说:“最聪明最仁慈的愿望就是把两只虾蟆变回来。”

可怖阿克巴鲁露出惊讶的表情,斜眼瞧了那两只虾蟆一眼。它们正沿着池边的泥泞迟疑的爬动着,显然不太确定自己会不会游泳。“浪费!”他说: “再想!”

亚伯杜拉挖空心想着,到底什么样的愿望最能悦取强盗头子?“你当然应该要求无尽的财富,”他说:“但这样一来你就得想尽办法搬动这些财富,所以也许你应该先要求一队强壮的骆驼;还有到时候保护这些钱财,或许你该许愿要求他供应你一些著名的北方武器;或者......”

“到底哪一个?”可怖阿克巴罗催他,“快点!精灵开始不耐烦了。”

可怖阿克巴说的没错,精灵虽没有拍动他的脚——因为它无脚可拍,但是他那阴森的,低层的蓝脸在在表现出,若他必须继续等下去的话,池边将会再多出两只虾蟆。亚伯杜拉瞬间意会并且相信,尽管目前身上捆着一身链子,但变成虾蟆绝对要更凄惨。他有气无力地说“干吗不要求出顿大餐?”

“好极了!”可怖阿克叫到。他拍了亚伯杜拉的肩膀一下,跳起来高兴得说:“我要出一顿最豪华的大餐。”

精灵鞠躬,很像是蜡烛的火焰被风吹弯一般,“照办!”他涩涩的说:“但愿你对你有好处。”说完就小心的缩回瓶里。

那真是一顿盛宴!食物几乎是马上就出现了,只听到闷的“呼”一声,就出现了一张长桌,上面摆满佳肴,还有一个遮阳用的纹布篷,甚至穿制服的奴棣都来了。其他的盗匪很快就摆错恐惧,飞奔过来坐在坐垫上,用金碟子吃着珍馐,吆喝着奴隶给他们盛菜。当然亚伯杜拉找到机会跟一些奴隶说话时,发现他们都是参吉苏丹的仆役,所以这顿盛宴也当然也是苏丹的咯。
这个消息让亚伯杜拉稍后微觉得快活些。他仍然被链着就近绑在一棵棕垆树上。虽然他不曾期待可怖阿克巴会伤害他,但是心理上仍是不好受。不过还好可怖阿克巴偶尔会像其他,权威的一挥手,要奴隶送给他一碟食物或一杯酒。

东西真的多得不的了,常常过一会儿就听到闷闷的“呼”一声,一道新的菜肴就捧到满脸疑惑的仆役手上;又或者看来是苏丹酒窖里特选的美酒,装在镶了珠宝的手推车上;还有一整团吃惊的乐师。每当可怖阿克巴送一个奴隶过来亚伯杜拉这里时,那奴隶总是非常乐意回答他的问题。

“事实上,沙漠之王的俘虏啊,”其中一个奴隶告诉他,“当第一道和第二道菜神秘的失踪后,苏丹简直是气坏了。第三道菜也是我端着的那道烤孔雀,他派了一队庸兵将我们由厨房一路护送,但是我们还是从他们身边抓走。甚至有那已经到了餐厅门口的,却一下就发现自己到了这个绿洲。”

苏丹只怕是越来越饿了!亚伯杜拉想着。

稍后来了一团舞娘,也是被同样的方式抓来的,这一样令苏丹更加生气。这些舞娘令亚伯杜拉郁郁不乐,他想到夜之花,她比他们任何一人都要美上两倍,他忍不住流下泪来。餐桌旁的欢乐气氛越来越高昂,那两只虾蟆坐在池边阴影下悲伤的鸣叫,无疑他们的感觉跟亚伯杜拉一样糟糕。

当夜末笼罩下来,奴隶,乐师和舞娘全消失了,只有吃剩的食物和酒还在。那些匪盗全吃撑了,撑到不能动,大部分的人就是自己吃饭的地方坐着睡了。但是另亚伯杜拉不悦的是,可怖阿克巴脚步踉跄的站起来,由桌底下捡起了精灵瓶。他确定评自有用软木塞塞好,然后曼珊的走道魔毡那里躺下。他手里握着瓶子,几乎是一倒下去就马上睡着了。

亚伯杜拉卡片这棕榄树心理越来越焦虑。如果精灵将偷来的奴隶都送回去参吉的王宫(看起来似乎如此),那么移动有人会愤怒的盘问他们。他们报告的故事将完全相同:他们被迫服饰一群盗匪,有个穿着整齐的青年却全身上上了铁链,坐在棕榈树下看着他们吃喝。苏丹不是傻瓜,他会将两件事加起来,搞不好一队士兵已经起着快脚的骆驼,出发到沙漠里寻找某个特定的小绿洲了。

但那还不是亚伯杜拉最担忧的事,他怀着更深的焦虑看着可怖阿克巴,他快要失去魔毯了!此外还将一并失去毯上一个非常有用的精灵。

果然,约莫半小时后,可怖阿克巴翻个身仰面而睡,嘴巴张开,就像贾玛的狗以及亚伯杜拉自己一定也做过的那样——但是天啊应该不会这么响吧?他发出一声震耳的鼾声,魔毯开始颤动。在高挂的月亮照射下,亚伯杜拉猜想它大概忙着解读可怖阿克巴的梦,盗匪头子会做出什么样的梦呢?亚伯杜拉毫无概念,但是魔毯知道,它冲上天开始飞翔。

亚伯杜拉拉仰着头,看着魔毯由他靠着棕榈树上面的叶子掠过,试着最后一次影响它,“最不幸的魔毯啊,”他轻声地呼唤:“我会比他更善待你的。”

或许魔毯听到了,也或许那纯然是个意外,但是有个圆圆的,略略发光的东西由魔毯边缘滚下来,‘咚’的一声,就掉在离亚伯杜拉脚边数尺的地方。那是精灵的瓶子!亚伯杜拉伸出手,在尽量不将身上的铁链弄出来声响的原则之下,尽快将瓶子拿到手,藏在身体与棕榈树之间,然后他就坐着等待天明,心里觉得踏实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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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发贴人晓瑶,我有空也会来贴故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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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 欢迎啊~~ 真人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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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看到这论坛,还看到我打的文章,我还以为只有哈尔的移动城堡吧(百度)只有,有点兴奋....终于有别的地方的人看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5-9-21 23:07:55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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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15][em15][em15] 看的人很多啊 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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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幻梦继续实现

白玫瑰色的阳光才照上沙丘,亚伯杜拉就迫不及待的将软木塞抽出。

烟雾冒出瓶口,然后往上喷,窜高成精灵蓝紫色的形体。他的脸看起来比昨天还要愤怒,“我说过一天一个愿望的!”他的声音大得像风的呼啸。

“是的,但是,呃,淡紫色的奇迹呀,这已是新的一天,而我是你的新主人。”亚伯杜拉说,“我的愿望很简单,我希望我身上的链子能够消失。”

“根本不值得把愿望浪费在那上头。”精灵轻蔑的说,然后很快的又缩回瓶中。然而这个愿望对精灵而言或许微不足道,对亚伯杜拉却是无比重要,因为唯有去掉链子他才能::自::由::行动,走动时才不会发出声响。他正想对精灵的轻蔑发出抗议,一低头却发现链子已全部不见了。

亚伯杜拉将软木塞小心的塞回去,站起身来,他全身僵硬的不得了,简直无法移动分毫。他提醒自己,骑着骆驼的士兵正朝着这个绿洲迅速推进,而且如果这群盗匪突然醒来,发现他好端端的站着、身上没绑链子,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样的事。这样想着,他才能逼着自己动起来。他像个老头子似的蹒跚的走向餐桌,很小心的避免惊扰到那些趴在桌巾上睡觉的盗匪。他拿了一些食物用餐巾包起来,又拿了一瓶酒,用两条餐巾将酒瓶跟精灵瓶一起绑在腰带上;然后再拿一条餐巾盖住头,以免晒到中暑--旅人们告诉过他,这在沙漠中是非常危险的事。一切打点好以后,亚伯杜拉就启程了,他尽快地、蹒跚的走着,走出绿洲,走向沙丘之北。

亚伯杜拉走上一阵子以后,原本僵硬的感觉消失了,走路变成一件愉快的事。那个早晨的前半段,亚伯杜拉意志坚定的走着,心里想着叶之花,边走边吃些多汁的肉包子,还不时就着瓶口大口的喝酒。但早晨的后半段就不怎么美好了,太阳高挂在头顶,天空变成刺眼的炫白,一切都跟着发光。亚伯杜拉开始希望他出发前有把酒倒掉,将瓶子注满那个泥泞池子的水。酒对口渴不仅毫无帮助,反倒让人渴得更厉害,他将餐巾用酒沾湿,盖在后脖子上,但是酒精实在挥发得太快了,一点用都没有。到中午时,他觉得自己快死掉了,沙漠在他眼前摇晃,而强光刺得他两眼发痛,他觉得自己像块煤渣。

“命运似乎决定要我将我所有的白日梦都真正活过一遍。”他哑着声说。

到目前为止,对于从恐怖的可怖阿克巴那里逃出来的经过,亚伯杜拉一直以为自己想像得巨细靡遗。但他现在知道了,他根本无法相像在刺眼的艳阳下蹒跚前进、汗水一直滴入眼睛是多么恐怖的事!他也没有想到沙竟能进入所以的东西--包括他的嘴巴;他的白日梦里也没想到当太阳高挂头顶时,要靠太阳来判断方向是如何困难的一件事,他脚底下那一小圈阴影完全无法帮他决定方向,他必须一直回头看,检查自己的足印是不是走得很直。这点很令他担心,因为满浪费时间的。

但是到了最后,不管浪不浪费时间,他不得不休息了。他蹲在沙中一小片阴影的凹陷处,但他还是觉得自己像是摊在贾玛烤架上的一片肉。他将餐巾在酒里浸湿,摊放在头顶上,然后看着红色的酒滴落在他最好的衣服上,唯一让他相信他不会就此死去的,是夜之花出生时预言家所做的预言,假如她注定要嫁给他,那么他一定得活下去,因为他还没娶她。至于结婚后呢?他想到他父亲写下关于他的预言,那解读的方式可多了。事实上那预言很可能已经实现了,他不是坐在魔毯上飞翔吗?那岂不是升高在众人之上?又或者那预言指的是一根四十呎长的木桩?

这样的想法逼得亚伯杜拉再度起身赶路。

下午仍是糟透了,亚伯杜拉虽然年轻力壮,但是地毯商的生活并不需要走远路。他由脚跟痛到头顶,当然还有脚趾,它们似乎已皮开肉绽了。此外,他一只靴子一直磨着藏钱的暗袋,双腿几乎举步维艰,但他知道他必须在盗匪们开始找他或骆驼队出现前,走到地平线的另一头。他不知道地平线还有多远,只能继续拖着脚步前进。

到傍晚时,唯一支撑着亚伯杜拉走下去的信念是,明天他就能见到夜之花了,因为那将是他跟精灵要求的第二个愿望。除此之外,他还发誓要戒酒,并且这辈子再也不要看到一粒沙子。

当夜晚降临时,亚伯杜拉倒在沙丘上睡着了。

黎明时,他冷得牙齿打颤,担心自己会不会冻伤?沙漠白天极热,夜晚却极冷。不过亚伯杜拉知道他的麻烦快过去了,他坐在沙丘较暖和的一面,面对着东方金色的黎明,将剩下的食物和最后一口令人憎恶的酒喝掉,补充精力。虽然他的嘴巴感觉像是贾玛的狗,牙齿却停止颤抖。

这一刻,亚伯杜拉因期待而微笑着,将精灵瓶的软木塞拔出来。

淡紫色的烟雾冒出来,往上形成精灵不友善的形体,带风声的声音怒问:“你笑什么笑!”

“颜色赛过三色堇、精灵中的紫水晶啊,我希望你带我到我未婚妻夜之花那里去。”

“是吗?”精灵将烟状的双手交叉,转身四处探看。亚伯杜拉觉得很有趣,因为这令他与瓶子连接的身体旋转成一个灵巧的开瓶器的样子。“这个年轻女子在什么地方?”当精灵再度转身面对亚伯杜拉时,声音不悦的问道:“我找不到她。”

“她被一个神灵带走了,从苏丹在参吉宫殿的夜花园里。”亚伯杜拉跟他解释。

“这说明了为什么我找不到她。”精灵说:“我无法达成你的愿望,她不再地上。”

“那么她一定在灵界里。”亚伯杜拉焦虑的说:“精灵的紫色王子啊,你对那个地方应该是了若指掌的,对不对?”

“显然你一无所知。”精灵说:“被关到瓶子里的精灵是被禁止涉足灵界的。如果你的未婚妻是在那里的话,我不能带你去。我劝你把软木塞放回瓶中,赶紧上路吧,有一大群骆驼由南方过来了。”

亚伯杜拉跳到沙丘上面,果然有一排他所惧怕的骆驼骑兵,正以平稳的轻巧步伐快速的往这里奔来。虽然隔着大老远他们看来不过是地平线上深蓝的影子,但由影子的轮廓看来,这些骑兵个个都在身上配满了武器。

“看到了没?”精灵升起与亚伯杜拉同样的高度说:“也许他们找不到你,不过我看那很难。”这样的想法显然很令他开心。

“那你必须赶紧实现我另一个愿望了。”亚伯杜拉说。

“不行!”精灵说:“一天只能许一个愿,你刚刚已经许过了。”

“哎呀!神奇的紫色烟雾,我却是许了一个愿。”亚伯杜拉飞快的同意,“但是那是一个你无法达成的愿望。而且我清楚的记得,当你第一次说明条件时,你说的是瓶子的主人每天可以许一个愿,而你必须帮他达成这个愿望。但这点你现在尚未做到。”

“我的天!”精灵厌恶的说:“这个年轻人是无师自通的律师呢!”

“没错!”亚伯杜拉有点不悦的说:“我是参吉德公民,参吉的每个小孩都知道要保护自己的权益,因为没有别人会保护他们。而我认为你今天还没实现我的愿望。”

“这是狡辩,”精灵在他面前交叉着手,优雅的摇晃着,“你已经许过愿了。”

“但是还没实现!”亚伯杜拉说。

“如果你选择要求不可能的事,那就不是我的错。”精灵说:“我可以带你去有一百万个美女那儿,如果你喜欢绿头发的话,你也可以拥有美人鱼。咦,你会不会游泳?”

疾行的骆驼队伍现在已接近许多,亚伯杜拉急急得说:“想想看吧,具有魔法的紫褐色珍珠,请慈祥些吧!那些士兵抵达时,一定会将瓶子由我这里拿走。如果他们把你献给苏丹,他将会强逼你每天都做费力的事,像是带给他军队和武器,或者为他征服敌人等等工程浩大的工作。如果士兵自己把瓶子偷藏起来--那是很可能的,因为不是所有的士兵都很诚实的。不论哪一种情形,你都会比为我工作还辛苦,我要求的不过是一件小事罢了。”

“真是能言善道!”精灵说:“虽然你说的有点道理,但是你可曾想过,苏丹和他的士兵能给我什么制造大破坏的机会?”

“大破坏?”亚伯杜拉困惑的问道,眼睛则紧张的盯着急速逼近的骆驼。

“我从没说过我允诺的愿望会带给人好处。”精灵说:“事实上我发过誓,要让许愿者得到报应。以那些盗匪来说吧,那些士兵昨夜很晚的时候找到他们,因为偷了苏丹的盛宴,现在全在被解往监狱途中,或者还有更惨的命运等着他们。”

“你不帮我实现愿望的话,会给我带来更糟的结果。”亚伯杜拉说:“我和那些盗匪不同,不应当受到这样的对待。”

“就当是你运气不佳吧,”精灵说:“我不也一样?我也不应该被封在这瓶子里。”

骑士们已经近得可以看到亚伯杜拉了,他可以听到叫嚣声,并看到他们在解下武器。他急急的说:“那就给我明天的愿望。”

“这倒不失为解决问题的办法。”很令亚伯杜拉惊奇的,精灵居然同意了。“什么愿望?”

“带我去最近的、能帮我找到夜之花的人那里。”亚伯杜拉说完,跳下沙丘,捡起瓶子。“要快!”他对在他头上翻腾的精灵补上一句。

精灵似乎有些困惑。“这有些古怪,”他说:“通常我推算的能力是一等一的,但这件事我有些搞不定。”

一颗子弹打中离他们不远之处的沙地,亚伯杜拉带着精灵开始拔足狂奔,迎着风的精灵像一大片流动的紫色烛焰。“反正带我去见那个人就对了!”他对着精灵大声喊叫。

“看来只好如此了,”精灵说:“或许你能理出些头绪来。”

大地在亚伯杜拉奔跑的脚下似乎开始旋转,不一会儿,他仿佛是以大步慢跑迎向对他飞奔而来的土地。除了手中的精灵流出瓶口时还能一派平静,亚伯杜拉的速度加上旋转的世界令所有事物变得一片模糊。他知道那些疾驰的骆驼于刹那间已被远远抛在后面,于是微笑着继续大步慢跑,几乎跟精灵一样平静,在凉风中找回了愉快的心情。他似乎跑了很久,然后一切都停止了。

亚伯杜拉站在一条乡间小路中喘息,他需要一点时间才能习惯这个新地方。这里很凉爽,温度就跟参吉德春天差不多;阳光也不相同,虽然太阳由蓝天明亮的照射下来,阳光却比亚伯杜拉所熟悉的要照得更低、更蓝。这或许和这里的许多绿荫有关吧?路旁绿叶繁茂的树木将各种事物都笼罩上摇曳的绿意,有或者这也可能是因为路边长满了绿草。亚伯杜拉让自己的眼睛熟悉这一切,然后环目四望,寻找那个据说能够帮他找到夜之花的人。

然而,他唯一能见到的只是坐落在道路弯处、躲在树后的一间小客栈。亚伯杜拉的第一印象是,这是一个很糟糕的地方。客栈由木头和漆成白色的灰泥建成,看来像是参吉最最贫穷的住宅,而这房子的主人似乎只负担得起由扎结密实的草皮覆盖的屋顶。有人也许是想要美化这个地方,在路旁种了红色和黄色的花,而客栈的招牌就挂在花丛间的一根杆子上,随风摆荡,上面画着一头狮子,一看就知道是烂画家的失败之作。

亚伯杜拉低头看精灵的瓶子,既然已经到了目的地,他想将软木塞塞回去。但是他不悦的发现,软木塞早就不知掉在沙漠还是来此的路上了。啊,算了。他想,然后将瓶子拿近自己的脸,问道:“能帮我找到夜之花的人在哪里?”

瓶中冒出一缕烟雾,在这个奇异的国度里显得比平日要蓝。“在红狮子前面的长椅子睡觉。”这缕烟相当不耐烦,又缩回瓶里。

精灵空洞的声音继续由瓶中传来:“他看来很对我的胃口,全身散发着不诚实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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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长的文章啊!!要是拍成了动画,那倒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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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邂逅老兵

亚伯杜拉朝着客栈走去,当他走进时,果然看到有个人在客栈外头的一张木制长椅上睡觉。那儿也摆了张餐桌,显然这地方也卖吃食。亚伯杜拉悄悄的在一张餐桌后头的长椅上坐下,隔着桌子以怀疑的眼光打量那个睡觉中的男子。

这人看来像个不折不扣地无赖,即使是在参吉或在那些盗匪之中,他也不曾见过像这人晒黑的脸上那般不诚实的模样。亚伯杜拉一开始看到他身旁地上的大子,还以为他是个补锅匠,但他脸上胡子刮得很干净,所以显然不是,亚伯杜拉唯一见过不留胡子的男子是苏丹的北方佣兵。他的衣服虽然褴褛,倒像是某种制服,他的头发也像苏丹那些士兵一样,在后头绑成一条辫子。参吉人一向觉得这种发型十分令人作呕,因为据说那发辫从不拆开来洗;看着这人垂在椅后的辫子,亚伯杜拉觉得传闻很可能是真的,不只发辫,亚伯杜拉相信这人其它地方都不干净。不过,他看来却很强壮、很健康,虽然他并不年轻—他被油污覆盖的头发下面,看得出已呈现铁灰色。

亚伯杜拉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将他叫醒?他看来很不能令人信任。精灵也承认过,他让人完成愿望的同时也带给人灾祸。这个人虽然可能带我找到夜之花,却绝对会在半路上抢劫我。

在他犹豫的时候,有个穿围裙的女人走出客栈门口,或许是要来看看外头是不是有客人。她的衣服令她看来很像是胖胖 的沙漏,很异国风味也很不讨人喜欢。噢,当她看到亚伯杜拉时吃了一惊,你在等服务生吗?你应该敲桌子的, 这里的人都是这样。你要点什么?

她的口音跟那些野蛮的北方佣兵一样,亚伯杜拉因此得到一个结论,他现在就是在那些佣兵的故乡。他对她微笑,问道:路旁的珠宝啊,你们有什么?

显然从来不曾有人称呼那女人为珠宝。她红着脸傻笑,扭着围裙说:呃,现在只有面包和乳酪,但是厨房里已经开始准备午餐。所以这位先生,若你愿意多等半个钟头的话,就会有野味派和我们自己园里种的时鲜蔬菜可以吃。

亚伯杜拉觉得这听起来很棒,这间盖着草皮屋顶的客栈能提供的,远比他原先所期待的好多了。那样的话,老板娘之花呀,我会很乐意的等上半个小时。

她再度对着他傻笑。先生,你等得时候要不要先来点饮料?

当然。亚伯杜拉说。他由沙漠来,仍旧非常口渴。能不能麻烦你给我一杯苏打水?没有的话任何一种果汁也行。

她露出烦恼的表情。呃,先生,我......我们这儿的人不怎么喝果汁,至于另一种东西,我压根儿没听过。来杯上好的啤酒怎么样?

啤酒是什么东西?亚伯杜拉小心的问。

这女人一时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回答,我,呃.....这个嘛.....”

这时,在另一张长椅上的那个人醒过来,打了一个呵欠,啤酒是唯一适合男人喝的饮料,他说:很棒的东西。

亚伯杜拉转过头去看他,发现自己直直的望入一双圆圆的、清澈的、看来非常诚实的蓝眼睛里。这张褐色的脸醒过来后,竟然再也没有一丝一毫不诚实的痕迹。

由大麦和啤酒花酿造的。他接着补充,老板娘,趁着你在这里,我要一品脱啤酒。

老板娘马上换上另一副面孔,我早跟你说过了,我要先看到钱才会卖东西给你。

这人不以为意,蓝色的眼睛与亚伯杜拉对望了一下,眼中带着哀伤,然后叹口气由身边的长椅拿起一根长长的陶制菸斗,开始装上菸草点燃。

那就点杯啤酒吗?先生?老板娘又恢复傻笑,问亚伯杜拉。

慷慨好客的女士,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他说:就给我一些,并且也给这位先生来上够份量的一杯。

好的,先生。她说完后,很不以为然的横了那扎辫子的男人一眼,转身走进屋里。

你很好心,那人跟亚伯杜拉说:远地来的吧?

值得尊敬的流浪者,我是由满远的南方来的,亚伯杜拉谨慎的回答。他还没忘记这人在睡眠中看起来是多么不诚实。

国外来的?我想也是,瞧你皮肤晒成那个样子。那人说。

亚伯杜拉觉得这人一定是在套他的底细,想知道他是不是值得抢劫;因为当这人似乎没打算再往下问时,他反而感到很吃惊。

你知道,我也不是这里的人,那人从他充满异国风味的菸斗里吹出大朵的烟雾,说:我是自己孤身从斯坦吉雅来的老兵。印格利将我们打败后,我拿了遗散费,就这样四海为家了。你刚刚也看到了,在印格利国里,人们对我穿的这个制服还是挺歧视的。

他这话时当着老板娘的面说的,她正端着两大杯冒泡的褐色液体回来,将其中一杯一声掼在那人桌上,另一杯则小心、有礼貌的放在亚伯杜拉面前。

干杯。那军人举杯致意,然后喝上好大一口。

亚伯杜拉很感激这个老兵,多亏他才知道现在自己是在一个叫做印格利的国家里,所以他回敬道:干杯。同时迟疑的举起自己的酒杯。在他看来,这液体很像是来自骆驼膀胱里的东西,他凑上鼻子去闻,那气味没能扭转他原来的印象,但是因为他仍然口渴得厉害不得不喝。他小心的喝了一口,呃,得确是......酒。

很棒吧?老兵问他。

上尉先生,尝起来还蛮有趣的。亚伯杜拉回道,同时试着不要发抖。

你怎么会叫我上尉,那士兵说:我当然不是,我的官阶从未高过下士,不过倒是见识过许多战役。我本来是有希望升级的,但还没轮到我战争就结束了--你知道,那真是可怕的战役,我们还在行军呢!没人料到敌人会这么快就抵达。事情都过去了,再追悔也毫无意义,但是我还是要说,印格利国这场仗真是打得不过公平,我是说像我这样普通的士兵如何能跟魔法对抗?完全不可能!要不要我告诉你那仗是怎么打的?

亚伯杜拉现在知道精灵在什么地方使坏了--这个照说该助他一臂之力的人,显然是个非常惹人厌的人物。最英勇的谋略者啊,我对军事一窍不通呢。他很坚定的回绝。

但是那士兵兴高采烈的说:没关系,反正我会跟你说。我们是彻底的被击溃了,士兵四处逃窜,印格利就这样征服了我们全国。我们的王族,愿主保佑他们,全部都流亡了。印格利王国他们国王的弟弟接替了王位,有谣言说要让这个王子与我国的碧提丝公主结婚,让他的统治合法化,但是她跟她的家人一起跑了--但愿她长命百岁!不过,这个新王子人也不坏,他在解散斯坦吉雅军队前,发给我们一人一笔遗散费。你要不要知道我是怎么用这笔钱的?

当然,勇敢的退伍军人,如果你想说的话。亚伯杜拉压下一个呵欠,客气的说。

我在印格利四处观光,这士兵说:我想徒步旅行,将这个征服我国家的国家走遍,在我定居下来前好好走走看看。我的遗散费满多的,只要我小心的话,钱够用了。

那真恭喜你了。

他们付的有一半是金币。士兵说。

真的!亚伯杜拉说。

就在这时,几个本地人模样的顾客上门了,亚伯杜拉大大松了一口气。这些人大多是农夫,穿着脏脏的短裤及奇怪的工作服--令亚伯杜拉联想到他自己的睡袍,脚上则穿着厚底靴。这些人情绪高亢,高声的谈论稻作的收成多么良好,并大声敲着桌子要啤酒。老板娘以及个子小小、眼镜闪亮的老板端着酒杯忙进忙出,因为这些人进来之后,又陆续有更多的客人上门。

然后,亚伯杜拉不知该觉得轻松、懊恼、还是有趣,因为那个士兵马上对亚伯杜拉失去兴趣,转而热切的和这些新客人聊起来。他们似乎一点也不觉得他无聊,并且也不担心他曾是敌国的军人,其中一位马上为他买了更多啤酒。人越来越多,他的人气也越来越旺,身边摆了一整排啤酒杯,过不久连晚餐都有人请了。亚伯杜拉隔着他周围的人墙,不断的听到了不起的战役......你们的魔法师使他们占尽先机......我们的骑兵......左翼被包抄......在山岗将我们击溃......步兵被迫逃命......像兔子般奔逃......居然还不坏......将我们聚集在一起然后付我们遗散费......”

这期间虽然亚伯杜拉并没有再点餐,老板娘还是给他端来一盘热腾腾的食物以及更多啤酒。因为他仍然非常口渴,所以还是不排斥啤酒;而那中餐很令他惊奇--简直跟苏丹的盛宴一样可口!有一会儿时间,他忙着用餐完全没理会那个士兵在干嘛。等他再度抬眼看他时,那士兵正弯身探过他已吃完的碟子,蓝眼中闪烁着真挚的热忱,将酒杯和碟子在桌上摆开来,告诉这些乡下听众斯坦吉雅之役中每个军队的正确位置。

不一会儿,那士兵已经将杯子、叉子和盘子全都用上了,而且因为他将盐罐和胡椒罐拿去权充斯坦吉雅的国王和他的将军,已经没有东西可用来代表印格利国的国王、他弟弟或是魔法师。他打开自己腰囊上的一个袋子,拿出两个金币及一

些银币,投掷在桌上,当作印格利国王、他的魔法师以及将军们。

亚伯杜拉忍不住想道,他这么做实在愚不可及!那两个金币引起不小的骚动,四个坐在附近、模样粗野的青年由长椅上转过身来探看,开始显出极有兴趣的样子,但那士兵正忙着解释战役的经过未曾注意。

最后,大多数围在士兵身边的人都起身回去工作了,士兵跟他们一道起身,将行李甩到肩上,有行李最上面的口袋拿出一顶肮脏的军帽戴上,然后询问往下一个城镇的路怎么走。当每个人抢着大声的、七嘴八舌的跟他解释路怎么个走法时,亚伯杜拉想要找老板娘来结账,偏偏她却没有空。等她弄好过来,那士兵已经转过路的弯处,走得不见人影了。不过亚伯杜拉并不觉得遗憾,不管精灵认为这个人能给他什么帮助,亚伯杜拉觉得他都不需要,他很好高兴这次他跟命运的看法一致。

亚伯杜拉不像那个傻瓜士兵,他用他最小的银币付账。但是尽管只是个银币,在这个地方这都算是大钱了,老板娘不得不进店里去找钱。当他在等她回来时,无意中听到那四个相貌粗野的年轻人的谈话。他们正急急得讨论一件重要的事。

如果我们走旧的骑马小径,一个说:就能在山岗顶端的树林里赶上他。

躲在树丛里,另一个说:躲在路的两边,由两边夹击他。

钱分四份,第三位坚持道:他拥有的金币一定比他秀出来的多。

先确定他死了,第四个说:可别留下活口,四处说话。

在一阵赞成声中,他们起身离开,老板娘则在这时两手捧着一堆铜板过来。先生,希望这些零钱的数目是对的。我们这儿很少收到南方的银币,我得先问我先生那银币值多少。他说是等于一百个我们的铜板,你的饭钱斯五个铜板,所以......”

愿上帝保佑你,餐饮业中的佼佼者以及天堂般啤酒的酿造者。亚伯杜拉匆匆的说着,把一半的铜板塞回去给她,而没有如她所愿的跟她长聊。老板娘惊讶的望着这数目庞大的消费,他则尽快地出发去追赶那士兵。那人虽然是个厚颜无耻的食客,并且说话又臭又长,但这并不代表他就该因为身怀金币而被攻击,甚至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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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好多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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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瑶,我们呼唤你。请再贴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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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暴力和流血

亚伯杜拉发现她无法走得很快。当他刚刚坐着的时候,竟发现昨天走了一整天的脚在印格利国凉爽的气候下开始发痛,并且整个僵硬起来,僵硬到到令人厌恶的程度。他左边靴子里的暗袋在他脚下磨出一个严重的水泡,刚开始那一百码左右他一直拖着脚走,不过因为挂心那位士兵,他还是尽力赶路。他跛着脚通过几间盖有草皮屋顶的小屋,然后出了村庄,路开始变得较为宽广。他看到那士兵在前方在前方漫步,正顺着路蜿蜒往山走,目的地似乎是上岗上那片浓密的树林,就是那四个粗野的年轻人打算攻击他的地方了,亚伯杜拉跛着脚,试着走更快些。

一缕不悦的蓝烟由他腰间跳跃的瓶子冒出来,质问道:“你非得这样跳跳跳不行吗?”

“是的。”亚伯杜拉喘着气回答:“你说会帮我的那人需要我的帮助。”

“哈!”精灵说:“现在我了解你了。你这人对生命充满浪漫情怀,什么都无法令你改变,下次你大概会要求我给你一副发亮的盔甲。”

那士兵走得很慢,亚伯杜拉因此得以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紧跟着他走进树林。但是由那儿开始,大概是为了让路人较易攀爬的缘故,路变得弯弯曲曲的,亚伯杜拉跟丢那人;一直到他跛着绕过最后一处转弯,才看到他就在前头数码处,就在那时,先前在客栈的那几个年轻人发动了攻击。

有两个人由路的一边朝他背后扑过去,从另一边跳出来的两人则向他正面急攻。有好一阵子场面十分混乱,亚伯杜拉赶紧上前帮助—虽然他心里有些犹豫,因为他这辈子不曾打过人。

但就在他靠近的时候,奇迹发生了,那两个在士兵背后的人分别向相反方向飞出去,一个头撞到树再没醒过来,另一个则趴在地上不动。面对士兵的两人,其中一个同时承受到一击,弯下身去;另一位则令亚伯杜拉大吃一惊,他居然飞上天,勾到树枝,然后“砰”一声掉下来,躺在路边昏死过去。

就在这时,弯下腰那位站起身来,取出一把长长的窄刃刀向那士兵冲过去。那士兵一把擒住拿刀的手腕,两人之间有短暂的僵持—但是亚伯杜拉确信那士兵一定很快会打赢。他才在想他先前为这个士兵担心全是多余的,突然又看到趴在那士兵身后的家伙已经爬起来,手里握着另一把长长的窄刃刀,对士兵的背后扑去。

亚伯杜拉很快的采取必要的行动—他往前一步,将手里的精灵瓶往那人头上一砸。“痛!”精灵大叫,那人像棵树般倒在路旁。

听到这个声响,那士兵机警的转过身来,手里显然正忙着将那年轻人绑起来。亚伯杜拉赶紧后退,他不喜欢那士兵转身的速度,还有他的手势—手指紧密地靠在一起,像是两个钝钝的杀人利器。

“英勇的退伍军人,我听到他们计划要杀你,”他迅速的解释,“所以赶来警告或者提供帮助。”

那士兵的眼睛盯着他,很蓝,但不再是一副天真无辜的样子。那是一对连在参吉的大市场里都称得上最精明的眸子,似乎在巨细靡遗的打量亚伯杜拉。幸运的是,这双眼似乎对观察的结果很满意,那士兵说:“那就谢了。”然后转身踢了那刚刚被他绑起来的年轻人的头一脚,那人一动不动,四个人都被摆平了!

“或许,”亚伯杜拉建议道:“我们应该跟治安官报告一下。”

“干嘛”那士兵反问。他弯下腰,令亚伯杜拉微感惊讶的,很迅速、熟练得将刚刚被他踢一脚的年轻人的全身口袋搜了一遍,搜索的成果是一大把铜板。那士兵露出满意的表情,将铜板放入自己口袋。

“不过这把刀很烂。”他边说着,边将那把刀一折为二。“你既然来了,何妨去把被你击昏的那个人身体搜一搜?我要去搜另外两个,你那位大概有一、两个银币。”

“你是说,”亚伯杜拉怀疑的问:“这个国家的风俗容许人们抢强盗?”

“我从没听过那种风俗,”那士兵平静的回答:“不过我还是打算这么做。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在客栈里蓄意炫耀我的金币?总有一两个恶棍会心生歹念,以为他们可以抢劫一个愚蠢的老兵,而这些人身上几乎都带有现金。”
 
他走到路的另一边,开始搜由树上摔下来的那个年轻人。在犹豫片刻后,亚伯杜拉弯下腰,对被他以精灵瓶击昏的人开始做那种不太愉快的搜身工作。他发现自己对这个士兵有全新的评价,撇开别的不说吧,一个能充满自信、独力对付四个人的人,当朋友绝对胜过当敌人。这个被他击昏的年轻人的口袋里果然有三个银币,至于那把刀,亚伯杜拉想学那士兵将它折断。

“啊—不成!”士兵看了说:“那是把好刀,你留着用。”

“坦白说,我毫无用刀的经验。”亚伯杜拉把刀拿给士兵,“我是讲和平的人。”

“那你在印格利铁定走不远。”士兵说:“留着,就是拿来切肉也好。我袋子里有六把比那个好的刀,全没收自不同的坏蛋。银币也留着吧,虽然我看你自己也颇有点钱—因为我在店里谈到金币时你一点都不感兴趣的样子。我说的没错吧?”

实在是既精明又有敏锐的观察力!亚伯杜拉边想边将刀子放到口袋里。“我还没富有到见钱不眼开的程度。”他小心的说。而既然已经做了,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那人的鞋带解下来,把精灵瓶更加牢固的在腰带上绑好。那年轻人翻动着呻吟起来。

“他要醒了,我们最好快走。”士兵说“他们醒来后会歪曲事实,说是我们攻击他们。这是他们的地盘,我们都是外地人,人们只会听信他们的说辞。我打算走捷径穿越这座山岗,劝你最好也如法炮制。”

“最仁慈的战士,我会的。如果我能跟你一道走,我会感到很荣幸。”亚伯杜拉说。

“我不介意。”士兵说:“有一个我不用对他说谎的同伴,给生活来点变化也不错。”他拿起他的背包和帽子—在打架开始前,他似乎仍有余裕将它们妥善的藏在一棵树后,然后带头走进林中。

他们在林中往上攀爬,看着那士兵,亚伯杜拉觉得自己的体能实在太差。他步覆轻盈,上坡犹如在走下坡路。亚伯杜拉跛着脚追赶,左脚疼得厉害。

最后那士兵停下来,在一处高地的小山谷等他。“你那漂亮的靴子害你脚疼?”他问道:“在那石头上坐下,把靴子脱掉。”他边说边将背包放下,“我这儿有一些特效药,好像是在战场上捡来的,反正是在斯坦吉雅某地找到的。”

亚伯杜拉坐下来。用力挣脱靴子。靴子刚离脚时真是无比的轻松,但是他看到自己的脚时不由倒抽了一口气。伤口满严重的!士兵咕哝了声,将一些白色的药膏抹在上面,那药就这样粘着,也不需要包扎。亚伯杜拉叫了一声,但是随即感到抹药处一阵清凉。“这是魔法吗?”他问道。

“或许吧,”士兵回答:“我想,那些印格利国的魔法师就是把这种医务袋配给他们整个军队。把靴子穿上吧!你应该可以走路了。在那些年轻小伙子的父亲们骑马来搜寻之前,我们走得越远越好。”

亚伯杜拉小心的把脚探入靴子里。那药膏一定是魔法变的!他的脚简直跟没受过伤一样,几乎能跟得上那士兵了—事实上他最好如此!因为那士兵一直不断的往前走,到后来亚伯杜拉觉得他们走的路,简直跟他昨天在沙滩里走的一样多了!亚伯杜拉不时紧张的回头探望,怕有马匹追过来。他跟自己说,好歹是由骆驼变成了马,有那么一点变化,但是若能完全无人在后追赶那就太棒了。这么想着他突然认知到,其实在参吉自他父亲去世后,他父亲大老婆那边的亲戚就一直在最赶他了。他为了自己未能早些发现这点而深感不悦。

此时,他们爬到非常高的地方,原来的树林被生长于岩石间坚如铁丝的矮树丛取代。当黄昏开始逼近时,他们已经到了接近山脊的地方,脚下除了偶尔出现紧抓住缝隙生长的、少数小小的、气味强烈的小树丛以之外,其他尽是岩石。当那士兵领头沿着一道夹在高高的岩石间、狭隘的山谷行走时,亚伯杜拉不禁想道,这很像是另一种沙漠,这儿一点也不像是可以找到晚餐的地方。

士兵在峡谷的某处停住,解下背包,跟他说:“帮我看一下东西。这边的峭壁上好像有一个山洞,我上去看看那地方适不适合过夜。”

亚伯杜拉留心探看,果然,离他们头顶有段距离的岩壁上,似乎有一个黑色的开口。他对在那里头过夜不怎么热中,那洞看来又冷又硬,但那或许胜过直接躺在岩石上吧?他担心的看着那士兵轻易的攀上峭壁,抵达洞口。
 
然后,是一阵像金属滑轮疯狂转动的声音。

亚伯杜拉看到那士兵一手捂着脸,由洞口跳开,背朝下向后铁下峭壁,但他想办法救了自己。他伴着一堆落石滑下峭壁,一边咒骂。

“那里有野兽!”他气喘吁吁的说:“我们继续往前走吧。”他身上有八道伤口,流了很多血,其中四道伤口由他的额头开始,抓过手背,面颊,到达下巴;另外四道则抓破他的袖子,由手腕到手肘抓出长长的伤口。看来还好是他遮脸遮得够快,不然就要损失一只眼睛了。他受了很大的惊吓,以致亚伯杜拉必须拿起他的帽子和背包,领着他走下峡谷。亚伯杜拉走得很急,因为他无意与任何能令这位士兵受伤的动物会面。

峡谷在一百码之后到了尽头,尽头正好是一个完美的露营区。他们现在在山的另一边,视野宽广,可以看到下面的土地沐浴在西沉的夕阳下,朦胧的泛着金色和绿色的光。而现在这里是一片宽广的岩石平台,微微往上倾斜,上面的岩石悬空覆盖在这倾斜的平台上,几乎形成另一个山洞。更棒的是,再过去正好有一条小小的、铺满石头的溪流,往山下潺潺流去。

一切看来虽然完美,亚伯杜拉却不想在这里停留,因为距离那山洞里的野兽太近了,但是士兵很坚持,他身上的抓伤正疼着。他在倾斜的岩石上躺下,由魔法师的医药袋里拿出某种药膏,边将药膏抹在伤口上,边吩咐亚伯杜拉:“升火,野生动物怕火。”

亚伯杜拉只好不再坚持,四处折取那种味道很浓烈的矮丛当薪柴。上面的峭壁有一个许久以前留下来的老鹰或其他大鸟的巢,提供了亚伯杜拉整把的细枝及干燥的枝干,因此要不了多久,他就收集了一堆燃料。那士兵上过药后,拿出一个火镕箱,在倾斜的岩石中间点起一小把的火。或很快的烧旺,愉快地跳跃着,那烟味闻起来很像亚伯杜拉摊位里常常使用的香料,由峡谷尾端处飘开,迎向正在西沉的、壮丽的夕阳。如果这火真能将那山洞里的野兽吓跑的话,这儿就几近完美了,亚伯杜拉这样想着。之所以说几近完美,是因为在方圆几哩内都找不到吃的。亚伯杜拉忍不住叹气。

士兵由袋子里拿出一个金属罐。“将这个装满水如何?除非,”他看看亚伯杜拉系在腰间的精灵瓶,“你那瓶子里有强烈一点的东西?”

“噢,没有。”亚伯杜拉回道:“这只是家传得—由辛吉斯巴特来的稀有的雾状玻璃。我带着作纪念。”他不打算让一个像这位士兵这么不诚实的人知道精灵的事。

“可惜—”士兵说:“那就去取水吧,我来给我们两人煮点晚餐。”

现在这地方简直太接近完美了,亚伯杜拉高兴的跳跃着,往下面的溪流奔去。当他回来时,他发现那士兵已拿出一个锅子,正将一袋干肉和豆子倒进锅里。他将水注入,再丢进几个神秘的小方块,再火上煮沸,短短的时间里就煮成一锅浓汤,闻起来非常可口。

“又是魔法师的杰作吗?”当那士兵将一半的浓汤倒在一个锡盘里,递过来给他时,亚伯杜拉问道。

“我想是的。”士兵回道:“我在战场上捡来的。”

他找出两根汤匙,自己直接就着锅子吃起来,两人就这样一道用餐。火在他们之间熊熊的燃烧着,天慢慢的由粉红色转为艳红,然后变成金色,山下的土地则变为蓝色。“你难得过野外生活吧?”士兵说:“好衣服、时髦的靴子,但看来最近似乎颇有些磨损。由你说话的腔调和晒伤看来,你似乎来自印格利南边非常遥远的地方,我说的对不对?”

“最敏锐的观察家呀,你说的全部正确。”亚伯杜拉小心的回答:“至于你,我只知道你来自斯坦吉雅,以十分奇怪的方式在穿越这个国家,沿途藉由炫耀你的遗散费,鼓励人家来抢劫你......”

“去他的遗散费!”那士兵生气的打断他的话。“不管是印格利也好,斯坦吉雅也好,我一分钱也没拿到。我为了那邪恶战役拼了命—我们全都如此,但到头来他们只说:“好,孩子们,战争结束了,和平了。”就将我们解散,随我们各自挨饿。所以我跟我自己说,岂有此理!他们带来魔法师,以欺骗的方式打赢战争,所以我决定跟印格利人讨回公道,用你今天看到的那个方法,自己来赚这个遗散费。你可以称之为骗局什么的,随你高兴,但你是看到整个过程的,所以你自己去判断,我只由试图抢劫我的人身上拿钱。”

“确实如此。有道德的退伍军人啊,我从不曾将骗局这两个字跟你联想在一起。”亚伯杜拉很诚恳的说:“我觉得那很有创意,这种方法也只有你才能成功。”

那士兵的情绪因这番话而平静下来,他沉思的望着底下的一片蓝色,“下面那一整片都是金斯别利平原,”他说:“那儿应该能让我捞上一大笔。你知道吗?当我由斯坦吉雅出发时,身上只有一个三便士的银币及一个我常拿来伪装成一镑金币的铜板。”

“那你的收获真是不少哦!”

“还会更多。”士兵说。他将锅子端正的放在一边,由袋子里拿出两个苹果,一个给亚伯杜拉,一个自己吃。他将背伸直,仰身躺下,看着慢慢被黑暗笼罩的大地。

亚伯杜拉猜想他大概在计算将会赚到多少金子,因此被那士兵接下来的话吓了一跳,“我一向喜欢傍晚在外扎营。看看那夕阳多么壮丽!”

那景色的确是壮丽!云由南方涌至,在天空散开来,如红宝石打造成的风景画。亚伯杜拉看到其中一部分是透着酒红色的紫色山脊,一个冒烟的橘色裂口则像是火山口,还有平静的玫瑰色湖泊,再过去倚着广大无边、金蓝色天空之海的,是岛屿、沙洲、海湾及海岬。他们眼见的仿佛是天堂的海岸,或是通往极乐世界的梦土。

“那边的云,”士兵以手指着说:“看起来像不像是一座城堡?”

确实如此!城堡站在一片高出天空礁湖的岬地上,由一堆神奇的、高瘦的金色、红宝石色、以及靛蓝色的角楼组成,由最高的塔楼透出来的一角金色天空,仿佛是一扇窗子。这景象令亚伯杜拉痛苦的想到当他被拖往地窖时,在苏丹王宫的天空所看到的云,虽然两者的形状毫不想像,却强烈的勾起他的悲伤,他忍不住呼喊道:“啊—夜之花,你到底在哪里?”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1-1 7:30:52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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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又损失一个愿望

士兵枕着手肘转过头来看着亚伯杜拉:“那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亚伯杜拉说:“只不过我的生命一直充满着失望。”

“说!”士兵半命令式的说:“宣泄出来,我不都把自己的事情告诉你了?”

“你绝不会相信的。”亚伯杜拉说:“最强悍的士兵啊,我的悲伤远超过你的。”

“说来听听看。”士兵说。

夕阳引起了感情的情绪,述说这些故事变得毫不艰难,因此亚伯杜拉开始娓娓道来。城堡慢慢散开,缓缓溶入天空礁湖的沙洲;整片夕阳慢慢由紫色转为褐色,最后像那士兵脸上渐渐愈合的抓伤般,成为三道暗红色的条纹。他也很小心的避谈关于精灵的事,因为这士兵搞不好会半夜偷了瓶子逃走,何况他也强烈的怀疑士兵自己并未把全部的故事说出来。将精灵这一段略过时,故事的结尾很难自圆其说,但亚伯杜拉觉得自己处理得不错,他故意造成一种印象;他凭着意志力挣脱锁链,由盗匪那里逃出,然后一路走到印格利。

亚伯杜拉说完后,那士兵“唔”了一声沉思着,往火里添加一些有香味的树枝,现在这是四周唯一的光源了。“真是不寻常的经验!不过,我觉得你得到很好的报酬啊—命中注定要娶一个公主。我自己一直有一个梦想--跟一个很好的、安安静静的、一个小王国中十分善良的公主结婚。不过,这纯粹是白日梦啦。”

亚伯杜拉突然想到了个好点子。“你很可能办得到的。”他沈着的说:“遇到你那天,我作了一个梦--或一场幻觉—有个紫色、烟雾状的天使来到我面前,他将你,最聪明的战士,指给我看。当时你睡在客栈外头的长椅上,他说你能帮上我的大忙,帮我找到夜之花。天使还说,如果你办到了,你将能娶到另一位公主做为报酬。”亚伯杜拉告诉自己,这样的说法可以算是完全的事实,因为他只要明天,不,后天(他必须提醒自己,精灵逼得他预支了明天的愿望),好好跟精灵许个愿就好了。“你愿意帮我吗?”他望着士兵被火光照亮的脸,焦虑的问道:“看在这个报酬的份?”

士兵的表情既不热切也没有不悦,他思索着,最后他开口说话:“我不确定要如何才能帮你,首先我不是神灵的专家,他们好像也不上我们这么远的北方来。你必须去问那些该死的印格利魔法师,神灵把公主偷走的目的是什么?魔法师应该会知道。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把答案由魔法师口里逼出来,我会很乐意这么做的。但是关于公主嘛—她们又不是长在树上。最近的一个一定是印格利国王的女儿,她远远的住在金斯别利城。如果那是你那个烟雾天使朋友所指的对象,那咱们两人就得到那儿瞧瞧。而且我听说国王那些温顺的魔法师也都住在那边,所以两件事可以一起办。你觉得如何?”

“棒极了!我最亲爱的军人朋友!”亚伯杜拉说。

“那就这样说定了!不过记住了,我不保证任何事哦!”士兵说完,由背包中拿出两件毯子,建议他把火烧旺些,准备睡觉。

亚伯杜拉把精灵瓶由腰带上解下来,小心的放在远离士兵那边,在自己身边平滑的岩石上,然后裹上毯子睡觉。但是他实在非常难以入睡,首先岩石很硬,而且虽然这儿不像昨晚沙漠里那种冷法,印格利国潮湿的空气仍令他冷得发抖。此外,他一闭上眼就开始担心峭壁上那个山洞里的野兽,他一直想像自己听到它在营区四周徘徊,有一两次他睁开眼睛,甚至觉得自己看到火光后头有什么在移动;每次他都吓得坐起来,丢更多木柴到火堆里,但是扬起的火光总是证明那儿没有东西。他过了许久才真正睡着,但睡着后又作了一个很可怕的梦。

他梦见黎明时分,一个神灵来了,坐在他胸口上,于是他张眼要叫他走开,却发现那根本不是神灵,而是山洞里的野兽。他两只巨大的前掌就压在他胸前,瞪着他的双眼炯炯发光,就如嵌在他黑缎般皮毛上的两盏蓝灯。亚伯杜拉只觉得,恶魔化身成了一只巨大的黑豹。

他坐起来大叫。

眼前其实什么也没有。黎明刚刚破晓,火光只剩一片灰蒙蒙中的一点红色污点。士兵是暗灰色的一团,在火堆的另一边轻轻的打鼾。在他后面,山下的土地呈一片白色带着雾气。亚伯杜拉疲惫的在火上再加上一丛树枝,倒头睡去。

“快制止这家伙!把它赶开!”他被精灵带风声的吼声吵醒。

亚伯杜拉跳起来,士兵也跳起来,天已经大亮,因此他们两人都不可能看错!就在亚伯杜拉刚刚躺着的脑袋边的位置,一只小黑猫正蹲在精灵旁边。这只小猫若不是非常好奇,就是以为瓶里有食物,鼻子紧紧地探在瓶口。在它那湿亮的鼻头四周,精灵化为十几缕扭曲变形的蓝烟喷出来,烟不停的变成手、脸,又变回为烟。

“救命!”这十几缕蓝烟同声大叫:“它想把我吃掉还是干嘛!”

但那只猫完全忽视精灵的存在,由它的行为看来,瓶里似乎有非常诱人的味道。

在参吉人人都讨厌猫,人们觉得猫比它们所猎食的老鼠高明不到哪儿去。如果猫走进就会踢它,并且把能抓得到的小猫淹死。因此亚伯杜拉对着这只猫跑过去,踢出一脚,同时叫道:“去!滚开!”

猫跳起来,躲过亚伯杜拉飞踢过来的脚,逃到悬在上头的那片岩石上,对着他瞪眼并且张牙舞抓。“它耳朵倒灵光。”亚伯杜拉想着,直直望进它眼里,蓝色的双眼。原来晚上坐在他胸口的就是这家伙!它捡起一块石头,手向后举准备对它仍过去。

“别这样,”士兵阻止他,“可怜的小家伙!”

那猫不等亚伯杜拉丢石头,就跃出他的视线之外。“那野兽才没什么好可怜的!”亚伯杜拉不以为然,“温和的战士呀,别忘了那家伙昨夜几乎挖掉你一只眼睛!”

“我只道,”士兵不愠不火的回答,“可怜的家伙,它不过是在自我防卫罢了。你那瓶子里是个精灵吗?你的蓝色烟雾状的朋友?”

有个来卖地毯的旅人曾告诉亚伯杜拉,北方大部分的人对动物都会不可思议的感情用事。亚伯杜拉耸耸肩,满心不悦的转向精灵瓶,精灵一句道谢也没说,早躲回瓶里去了。怎会发生这样的事!由现在起他必须像老鹰一样,随时看紧这个瓶子了。“是的。”他不情愿的回答。

“我想也是,”士兵说:“我听人说过精灵的事。你来看看这个。”他弯下腰,脸上带着一种很奇怪,很柔和的微笑,小心翼翼的捡起他的帽子。

这个士兵今早很明显的有根筋不对劲—好像他的脑袋一夜间全软成豆腐。亚伯杜拉不知道何那些抓伤是不是有关,但那些抓伤都已经差不多消失了。他满腹狐疑的走过去。

那只黑猫马上又在岩石上出现,发出像铁滑车在转动的声音,小小的黑色身躯,每根神经都透着生气与担心。亚伯杜拉不理它,低头去看那士兵手中的帽子。那油腻的帽子里,有双蓝色的眼睛回瞪着他,一只黑色的小猫蹒跚着要由帽子里爬出来,粉红色的小嘴嘶嘶作声的虚张声势,一条小得像瓶刷的黑色猫尾巴摇啊摇的,努力要保持平衡。

“是不是超可爱?”士兵简直是昏了头。

亚伯杜拉转头去看岩上嚎叫不停的黑猫,瞬间吓得全身冻结!他再看一遍,这猫不知何时已变成一只庞然大物—一只雄壮的黑豹。它站在那儿对着他龇牙咧嘴,露出洁白的尖牙。

他颤抖的说:“勇敢的伙伴,这些动物一定是属于某个女巫的。”

“是的话,那女巫一定是死了或怎么了。”士兵说:“你也看到的,它们住在野外山洞里,那只母猫一定时半夜里衔着宝宝一路走过来。真了不起!它一定知道我们可以帮助它。”他仰头看那在岩上嚎叫的巨兽,出声哄它:“甜姐儿,下来吧,你知道我们不会伤害你和宝宝的。”

那母兽由岩上一纵而下,亚伯杜拉像被掐住脖子似的尖叫一声躲开,坐在地上喘气。那巨大的黑色躯体由他头上跃过,接着令亚伯杜拉感到惊奇的,他听到那士兵的笑声响起。他生气的抬起头,看到那野兽已经又变成一只小黑猫,正深情款款的绕着那士兵的肩膀打转,不时以身躯摩擦他的脸。

“你真了不起啊,小午夜!”那士兵轻笑着,“你知道我会为你照顾那又摇又咬、又傲慢的小家伙,对不对?是啊,是啊,乖乖猫。”

亚伯杜拉觉得有够恶心的!他站起来转过身,刻意不去看这个肉麻兮兮的场景。锅子昨夜已被洗得很干净,锡盘也被洗得发亮,但他故意再拿去溪边洗一次,希望那士兵很快就会忘记这些危险的魔法动物,开始思考早餐问题。
 
但是当士兵终于将帽子放下,并温柔的将母猫由肩上抓下来时,他想的却是猫的早餐。“它们需要牛奶,”他说:“以及一盘新鲜的鱼。要你的精灵帮他们准备些。”

一股蓝紫色的烟由瓶口喷出来,形成精灵生气的脸。“我才不干!”他说,“我一天只给一个愿望,他昨天就把今天的愿望用掉了。要鱼的话,自己去河里钓。”

那士兵生气地对着精灵踏出一步。“在这样的高山,溪里不会有鱼的。小午夜饿坏了,它还有宝宝得喂。”

“太糟了!”精灵不为所动,“你别想威胁我,当兵的,有人为了更微不足道的理由被我变成虾蟆。”

这士兵确实非常勇敢—或者非常愚蠢—他对着精灵大叫:“你敢这么做的话,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把你的瓶子打破。我又不是在为自己许愿!”

“我比较喜欢自私的人,”精灵回道:“你决定要当虾蟆了是吧?”

更多的蓝烟由瓶口涌出形成手臂,摆出亚伯杜拉见过的可怕的手势。“拜托,别这样,精灵中的蓝宝石,我请求你。”他匆忙的说:“别理那个士兵。就当做再帮我一次大忙吧,让我提早一天预支愿望,让这些动物有得吃。”

“你也想变成虾蟆吗?”精灵问道。

“假如预言中写着夜之花命中注定要嫁给一只虾蟆,你就把我变成虾蟆好了!”他诚心的说:“但是伟大的精灵,请先拿牛奶和鱼来吧。”

精灵不悦的摇摆着身体。“去他的预言!我是不能违背预言的。好吧!我可以允诺你的愿望,但是接下来两天你都不准烦我。”

亚伯杜拉叹了口气,愿望这样平白的用掉实在是可怕的浪费。“好啦!”“砰”地一声,他脚边的岩石上出现一壶牛奶和一个装有鲑鱼的椭圆形盘子。精灵投给亚伯杜拉极端厌恶的一瞥,就缩回瓶子里去了。

“干得好!”士兵说,然后开始大费周章的忙起来。将鲑鱼放到牛奶里去煮,同时还要确定鱼肉的刺都剔除了,以免小猫鲠到。

亚伯杜拉注意到,在这一切过程中,那猫只是安详的舔着在帽里的小猫,它似乎完全不知道精灵的存在,但是当鲑鱼出现时它是知道的。士兵一开始煮鱼,它就离开小猫,瘦瘦的身躯绕着士兵,着急的喵喵叫。“快了,快了,我黑色的小亲亲。”士兵口里不住的安抚它。

亚伯杜拉唯一的解释是,猫的魔法与精灵的魔法非常不同,因此他们彼此无法得知对方的存在。这整件事里唯一令他稍感安慰的是,鲑鱼跟牛奶的份量甚多,连他们两人都有得吃。当母猫大口吞咽,小猫很不熟练得舔着鲑鱼味的牛奶并打着喷嚏时,士兵跟亚伯杜拉吃着以牛奶煮成的粥和烤鲑鱼片。

在吃过这么一顿之后,亚伯杜拉觉得对整个世界都怀抱温情。他告诉自己,精灵给他找的这个士兵是一个再好不过的伙伴。精灵其实没那么坏,他应该很快就能见到夜之花,甚至想到苏丹跟可怖阿克巴也都不算坏透。但就在这时,他发现那士兵居然打算带这两只猫一道去金斯别利。他简直要气炸了。

他抗议道:“可是最仁慈的下士及体贴的骑兵,你赚钱的计划怎么办?你总不能在帽子里藏只猫去打劫强盗。”

“既然你已经允诺要帮我找一个公主,我想我就不需再做那一类的事了。”士兵沉着的回答:“而且我们也不能将午夜和小傲慢留在山里挨饿,那太残忍了。”

亚伯杜拉知道自己输了,不悦的将精灵瓶绑回腰带上,心里发誓以后再也不对那士兵承诺任何东西。那士兵将行李重新打包,熄掉营火,然后温柔的将小猫连帽子一道捧起。他开始沿着溪流往下坡路走,对午夜吹口哨像在呼唤狗一样。

但是午夜自有它的打算。当亚伯杜拉跟着士兵要上路时,它挡在他前头,眼睛含着深意的看着他。亚伯杜拉没注意到,试着绕过它往前走,它马上又变大,变成一只甚至比以前还大的黑豹,挡住他的去路并且对他龇牙咧嘴。亚伯杜拉吓坏了,那黑豹对着他纵身一跳,他吓得俩叫都叫不出来,紧紧闭上双眼,等着喉咙被咬断。什么命运和预言!没一个准的!

但碰到他喉咙的却是十分轻柔的触感。一双小小脚稳稳的踏上他的肩膀,另一双脚则抓住他的前胸。亚伯杜拉张开眼睛,发现午夜已经又变回猫的大小抓住他外套的前襟,蓝绿色的眼睛看着他,仿佛在说:“背我走,否则的话......”

“好吧!可怕的猫咪!”亚伯杜拉只好让步,“但是请小心,别再将这件衣服上的刺绣抓断了,这件原是我最好的衣服呢!还有请记住,我虽然背着你走,心里可是万分不情愿。我一点也不喜欢猫。”

午夜沉着的爬上亚伯杜拉德肩头,平衡好身体后舒舒服服的坐下来。剩下的一整天,亚伯杜拉则是都在下山的路上走着、穿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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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后有追兵

到傍晚时分,亚伯杜拉已几乎非常习惯有午夜做伴了。它和贾玛的狗不一样,闻起来十分干净,而且它显然是一个很好的母亲,它只有在要喂小猫时,才会步下亚伯杜拉的肩头。若不是每当亚伯杜拉惹恼它时,它会突然变为可怕的黑豹,否则亚伯杜拉自问假以时日,他应该
可以忍受与它为伍。至于那小猫嘛,他必须承认实在非常可爱,尤其在它玩那士兵的辫子时,当他们停下来吃午餐时,还蹒跚的试着追赶蝴蝶。当天剩下的时间它都倚在那士兵胸前,由外套里热切的往外探看――看草、看树,以及看他们往平原的路上经过的,旁边长满成排羊齿蕨的瀑布。

但是当晚他们停下来过夜时,那士兵对他新宠物的娇宠,实在令亚伯杜拉恶心到受不了。他们决定在进入第一个村庄的客栈过夜,在客栈里这个士兵宣布说他的猫必须受到最好的待遇。

客栈老板和老板娘跟亚伯杜拉同样不以为然。他们是有些愚蠢的人,而似乎在亚伯杜拉他们到达之前就已经心情不佳乐,因为当天上午有一壶牛奶跟一整条鲑鱼无缘无故的失踪。他们抿着嘴,脸上写着不赞成,拿来大小合适的篮子及可以放在篮里的柔软枕头,沉着脸匆匆的张罗来奶油、鸡肝和鱼,又百般不情愿的找来某种药草――据那士兵的说法,这种药草可以防止猫耳朵里发炎溃烂――然后又急急的去找另一种据说可除虫的药草。当那士兵怀疑小傲慢身上可能有一只跳蚤,而要求他们烧洗澡水泡澡时,他们简直是忍无可忍。

结果是亚伯杜拉必须出面跟人商量。“做公开生意的王子跟公主啊,请容忍我这个很棒的朋友的洁癖。当他说要泡澡时,指的当然是指他跟我要泡澡。我们两人都旅行得一身脏,很想有干净的热水洗澡,当然,我们一定会支付额外的费用。”

“什么?我?洗澡?”当老板和老板娘重重的走出去,拿大桶子烧洗澡水时,那士兵问道。

“对,你!”亚伯杜拉回答:“否则的话你和你的猫跟我今晚就分道扬镳。不洗澡的朋友呀,我朋友贾玛的狗闻起来都还要比你略胜一筹,而小傲慢不管身上有没有跳蚤,都比你干净多了。”

“可是如果你离开了,我的公主还有你的苏丹的女儿会怎么办?”士兵问道。

“那我会另外再想办法。”亚伯杜拉说:“不过我还是宁可你洗个澡。如果你喜欢的话,把小傲慢一起带到澡盆里去洗一洗,那是我要求洗澡水的目的。”

“泡澡会――使人衰弱,”士兵迟疑的说:“不过我想我在洗得时候可以将小傲慢也洗一洗。”

“猫痴的步兵,你高兴的话不妨将两只猫都当做浴用海绵。”说完,亚伯杜拉就走开自个儿享受他的泡澡去了。

因为天气很热的关系,参吉人常常洗澡。亚伯杜拉至少每隔一天就要去公共澡堂报到一次,他满想念那些澡堂的,连贾玛都一星期去一次,据说他都把狗带进浴池里一起洗。

在热水里浸泡后,亚伯杜拉心情舒畅多了。他想,那士兵宠猫的程度其实并不比贾玛宠他的狗牯过份。他希望贾玛和他的狗能安全逃离参吉,并且现在没有在沙漠里受苦。

那士兵洗完澡后,看起来一点也没有变得衰弱,只是肤色变淡许多成为淡褐色。午夜好像是一看到水就逃之夭夭,但是据那士兵说,小傲慢可是从头到尾都玩得很开心。他溺爱的说:“它爱玩肥皂泡泡。”

“希望你值得我们这样大费周章!”亚伯杜拉跟午夜嘀咕。它吃过奶油和鸡肉后坐在他床上,正优雅的在清理自己;听到亚伯杜拉的话便转过身来,圆圆的眼睛投给他责难得一瞥――它当然值得他们这样做!然后它又回头继续舔洗它的耳朵。

第二天送来的账单简直贵得吓人,额外的收费里热水占了最大宗,但是篮子、垫子、草药也都所费不赀。亚伯杜拉颤抖着付了钱,然后满怀焦虑的问,到金斯别利城还有多远?

走路的话要六天。

六天!亚伯杜拉几乎要呻吟出声!

照这种花钱法,六天后算找到了夜之花,他也只能让她过赤贫的生活了。接下来的六天他必须继续忍受那士兵像这样的宠猫,接着他们还得想法子找到巫师,然后开始找夜之花。不行!亚伯杜拉想着,他下一个跟精灵许的愿望将是――送他们去金斯别利。这样的话,他只消再忍耐两天。
 
这样的想法多少带给他一些安慰,于是他大踏步的上路了。午夜静静的坐在他的肩头,精灵瓶则在腰间一晃一晃的。阳光暖暖照着,乡间绿色的景观在经过那一趟沙漠之旅后,真是令人赏心悦目。

亚伯杜拉甚至开始喜欢上那些有草皮屋顶的房子,它们有令人愉悦的、迂回曲折的花园,许多门口都有修剪成形、绕着门边攀爬的蔷薇或别种花卉。士兵告诉他,这儿的习俗是用草来做屋顶,称为茅草屋顶。虽然士兵跟他打包票说这种屋顶绝对防雨,亚伯杜拉还是觉得难以相信。

不久,亚伯杜拉再度陷入一个白日梦中。梦里他和夜之花住在一个有草皮屋顶的乡下小屋,门口环绕着玫瑰花,他将为她打造一个数哩之内人人称羡的花园。他开始在脑中计划。

不幸的是,在早晨将结束时,他的白日梦被越来越大的雨势打断了。午夜显然很讨厌下雨,它在亚伯杜拉耳边大声抱怨。

“把它扣在你外套里。”士兵说。

“才不要!你这个动物爱护者!”亚伯杜拉说:“我们彼此不来电,它一定会趁机抓伤我的胸口。”

士兵把他的帽子递给亚伯杜拉,小傲慢就在帽子里小心的盖着一条不干净的手帕,然后他接过午夜,将它包在自己的夹克里扣上扣子。他们又走了半哩,雨势开始转为倾盆大雨。

精灵现出一缕不完全的蓝烟挂在瓶子旁边。“你不能想点办法吗?水一直跑到我屋里。”小傲慢也为同样的理由扯着小小的嗓子尽力叫嚣着。亚伯杜拉被吵得心神不宁,将打湿的头发由眼前拨开。

“我们得找个地方避雨。”士兵说。

很幸运的,在路的下一个转角就有一家客栈。他们踩过泥地,充满感激的进入它的酒吧间。亚伯杜拉很高兴的发现草皮屋顶真的能够挡雨。

士兵用亚伯杜拉已渐渐习惯的方式订了一间有火炉的特等套房,好让猫可以住的舒服,另外又点了四份午餐。亚伯杜拉则一如以往,在心里盘算这次大概要用多少钱。虽然他不得不承认,火炉实在是满舒服的。他在火堆前站着,身上滴着水,手里拿着一杯啤酒――这间客栈的啤酒嚐起来实在很像是来自一匹身体欠安的骆驼。他们就这样等着午餐,午夜将小猫舔干,然后舔舔自己;士兵将靴子伸向火炉让水蒸发;精灵瓶则放在炉前,也微微的冒出蒸气。这次连精灵都没有抱怨。

外头传来马嘶声。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大部分的印格利人在经济许可的情况下都喜欢骑马旅行。这些骑士会到这间客栈来盘桓也不令人讶异,他们一定也是淋湿了。亚伯杜拉正在想,昨天他应该坚持要精灵给他们马匹而不是牛奶和鲑鱼时,突然听到套房的窗外,那几个骑士在大声地问客栈主人。

“两个人――一个斯坦吉雅士兵和一个穿漂亮衣服、黑皮肤的年轻小伙子,因为攻击和抢劫被通缉。你有没有见到他们?”

骑士的话还没喊完,士兵已经到了窗边。他的背紧靠着墙,这样一来,他可以透过窗子打横看出去而不会被发现。他一手已经抓着背包,另一手则抓着帽子。

“来了四个,”他说:“是警察,穿制服的。”

亚伯杜拉手足无措,只知张口结舌的站在那里,心里生气的想着,还不都是宠猫宠出来的!跟客栈主人要篮子、要洗澡水,让人有理由记得你。好了,还要什么私人套房!他一边想着,就听到远处传来客栈主人阿谀的声音,“是的,两个人都在,在小套房里。”

士兵把帽子递向亚伯杜拉,“把小傲慢放进去,然后抓住午夜。他们一进入客栈我们就跳出窗户。”

偏偏小傲慢选在这个时候钻到一张橡木长椅下去探险,亚伯杜拉钻进去追。当他手里抓着扭动不停的小猫、双膝着地由椅子下面倒退出来时,听到远处传来沉重的靴子踏入酒吧间的声音。士兵在开窗户的拴锁,亚伯杜拉将小傲慢放入他递出的帽子里,再度转身去抓午夜。他看到精灵瓶还摆在炉前除湿,午夜则高距在房间另一边的高架上。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任务嘛!靴子声越来越近,已经快到套房门口了,士兵在用力击打窗子,显然窗子是卡住了。

亚伯杜拉一把抓起精灵瓶。“午夜,过来。”他边叫唤着边往窗边跑,与正在后退的士兵撞在一起。

“站远些,”士兵说:“这窗子卡住了,得把它踢开。”

亚伯杜拉蹒跚的躲开时,套房的门被用力推开,三名穿制服的大汉闯进来,就在那一刹那,士兵的脚砰一声踢中窗子,窗子应声而开,他迅速爬过窗台。那三个人大声叫嚷,两个冲往窗子,一个扑向亚伯杜拉。亚伯杜拉将那张橡木长椅翻倒,挡住他们的来势,然后奔向窗户,跳过窗台,没时间停下来思考,就这样跑进倾盆大雨里。

然后他想到午夜,于是转过身。

午夜又变大了,比他以往所见的都大。它在窗下,白色的獠牙外露,对这那三人阴森的逼近,如同一片巨大的黑影。三个人挤成一团倒退,抢着要夺门而出。亚伯杜拉转过身去追士兵,心里对午夜充满感激。他飞快的跑向客栈远处的转角,第四个警察原是留在外头负责牵马的,也开始追赶他们,但跑了一下发现自己犯了愚蠢的错误,赶紧回头去牵马,但是马看到他跑过来,开始四散跑给他追。亚伯杜拉跟在士兵后头,跳过厨房后头一个湿漉漉的菜园时,听到背后传来那四个警察吆喝着、试图抓住马匹的声音。

这士兵是逃跑的专家,他找到一条由菜园通往果园的小径,再通过果园的门进入一片广大的田野,一分一秒都没浪费。田野的远方有一片树林,在雨幕的遮掩下,不啻是安全的保障。

“有没有抓到午夜?”他们在淹水的草地上涉水而行,士兵喘着气问他。

“没有。”亚伯杜拉回答,他喘得没力气解释。

“什么!”士兵大叫一声,停下脚步,转过身。

就在这时,四匹马的马上各有一个骑士,跳过果园的园篱进入田野。士兵气得破口大骂,两人同时奔向树林。他们跑到林边灌木茂盛生长的地方时,那四名骑士已跑过田野的一半。亚伯杜拉和士兵冲过灌木丛,跳进宽敞的林地;他很惊奇的发现,林地上铺满了成千上万灿烂的蓝色花朵,像碧蓝的地毯,一路闪亮着绵延到蓝蓝的远方。

“这......这是什么花?”亚伯杜拉气喘如牛的问道。

“风信子,”士兵回道:“你如果把午夜搞丢,我会杀了你。”

“不会的,它会找到我们。我跟你说过的,它会变大,它有魔法。”亚伯杜拉边喘边说。

但是那士兵不曾见过午夜这一套,不肯相信。“跑快点,”他说:“我们必须绕回去找它。”

他们往前冲,踩碎脚下的风信子,刹时,整个林间弥漫着风信子奇特的、原野的香气。假如没有这场灰蒙蒙的大雨跟那些警官的吆喝声,亚伯杜拉简直以为自己是奔驰在天堂里了。他很快的又幻想起来――当他为他和夜之花居住的小屋建造花园时,他将像这样子在园中种上成千上万的风信子。但是尽管作着白日梦,他并不是没看见眼前的事实――他们边跑边在身后留下一条充满残花断枝的轨迹;他也听到那些警察追赶他们、带着马挤过灌木丛进入树林时,树枝断裂的声音。

“情况大大不妙,”士兵说:“把你的精灵叫出来,把那些警察甩掉。”

“提醒你,士兵中的蓝宝石,后天......才能许愿。”亚伯杜拉喘着气。

蓝色的烟由亚伯杜拉手中的瓶子钻出来,生气地飘动着。“上次给你愿望的条件是两天内不准再吵我,”精灵说:“让我在瓶里独自面对我的悲伤。结果你遵守了吗?没有!一碰到麻烦你就开始鬼叫,要求额外的愿望。难道就没有人会为我着想吗?”

“紧急状况――瓶中的精灵里的......风信子......呀,将我们送到......”亚伯杜拉喘着气说。

“不成!”士兵大叫:“不能在还没找到午夜之前就跑得远远的,要他让我们在找到午夜之前可以隐形。”

“精灵中的蓝宝......”亚伯杜拉气喘连连。

“假如还有什么比这场雨和老是被吵着要预支愿望还令我讨厌的事,”精灵打断他的话,淡紫色的身体优雅的向前升起,“就是被人拿甜言蜜语哄骗,企图诱惑我给他愿望。想要许愿的话,就直接了当的说!”

“送我们去金斯别利,”亚伯杜拉说。

“让那些人找不到我们。”士兵同时说。

他们边跑边互相瞪眼。

“你们最好打定主意,”精灵双手交叉在胸前,傲慢的在他们身后飘着,“不管你们决定将愿望浪费在什么地方,都算是一个愿望。我只是要提醒你们,接下来两天都不准许愿了。”

“我不要离开午夜。”士兵说。

“如果我们......浪费一个愿望,”亚伯杜拉喘着气,“那就应该......有用的......愚蠢的财富追求者......送我们......愿望是......金斯别利。”

“那你自己去!”士兵说。

“追兵只差五十呎了。”精灵说。

他们回过头去,发现精灵说的是真的。亚伯杜拉匆忙的让步,喘着气说:“那就让他们看不到我们。”

“直到午夜找到我们,”士兵加上一句,“我知道它会的,它就是那么聪明。”

亚伯杜拉瞥见精灵烟雾状的脸上露出一个邪恶的微笑,烟雾状的手比出某种手势。

接着是一阵湿湿粘粘、奇异的感觉。亚伯杜拉周遭的世界突然变形,变得很宽广,充满蓝色和绿色,却又呈现一片是失焦的模糊。他以一种缓慢、费力的方式,在巨大的风信子之间爬行,每走一步,他大大的、长疣的手掌都必须非常小心的摸索才能放下,因为不知为什么,他不能往下看,只能往上跟往横看。这样走路实在太困难了!他很想听下来,就在原地蹲着,但是地可怕的震动着。他可以感觉到某种巨大的动物正朝着他奔驰过来,因此他疯狂的爬行,勉强在最后关头躲过一劫。

一个巨如圆塔、下面有金属的马蹄当头压下,正好踩在亚伯杜拉旁边。他吓坏了!全身僵硬,无法动弹。他可以感觉到那巨兽也停止了,与他离得很近。伴随而来的是一阵很响、很吵杂的声音,但是听不真切。然后震耳蹄声再度响起,响了很长一段时间,一会儿在东一会儿在西,但都离得很近。在经过似乎一整天那么长久的时间后,这些人似乎终于放弃对他们的搜索,吵杂的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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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向命运挑战

亚伯杜拉继续蹲了一会儿,确定那些人不会回来后才又开始爬行――不确定且徒然的爬着,希望知道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知道发生了一些什么,但是脑袋好像变得很不管用,总想不清楚。

当他爬行时,雨停了。这令他觉得十分悲伤,因为雨本来让他的皮肤非常舒服。这时一只苍蝇在一片阳光中绕行,最后在他附近风信子的叶子上听下来,亚伯杜拉的舌头马上疾伸,将那苍蝇捲住吞下。好吃!他先是这么想,但接着另一个念头翻上来:可是,苍蝇是很脏的呀!他感到更糊涂了!于是四处爬,爬上另一丛风信子。

那风信子上头有一只跟他一样的动物。

那动物浑身褐色,蹲着,身上长满了疣,一对黄眼则长在头顶。他一看到亚伯杜拉,就张开无唇的大嘴,发出一阵害怕的鸣叫,身体也开始膨胀起来。

亚伯杜拉没有停下来继续看,他转过身,以那变形的脚所能爬行的最快速度爬开。现在他知道自己变成什么了――他是一只虾蟆。坏心肠的精灵故意让他在午夜找到他之前变成虾蟆,而当午夜找到他时肯定会把他吃掉。

他爬到最近的拱形风信子叶下躲起来......

约一小时后,风信子的叶子被一只庞然大物的黑爪拨开。那动物似乎对亚伯杜拉深感兴趣,它爪子内缩,轻轻拍着亚伯杜拉。亚伯杜拉吓坏了,试着向后跳开,却发现自己仰卧着,躺在一堆风信子之间。

他先对着头上的树木眨眼,试着适应脑子突然又能思考得感觉。有些记忆是很令人不快的,譬如两个盗匪变成虾蟆在绿洲的池边爬行啦,吃苍蝇啦,还有差点被马踏死等等。接着他环目四望,看到那士兵蹲在附近,脸上的表情跟亚伯杜拉一样困惑。他的背包就在身旁,再过去小傲慢正死命的要由他的帽子爬出来,精灵瓶则好端端的放在帽子旁边。

精灵在瓶外的身体是小小的一缕轻烟,像酒精灯的火焰一样,两条雾状的手臂倚在瓶口,冷笑道:“好不好玩?怎么样?以后还敢不敢缠着我要额外的愿望?”

午夜被他们这样突然变回人形吓了一大跳,生气的微拱起背,对他们两人呼噜低狺;士兵对它伸出手,口中不断的安慰它。

“你再让他这样受惊的话,”他狠狠地对精灵说:“我就打破你的瓶子。”

“你以前就说过了,”精灵会道:“可惜你办不到!这瓶子是被下过咒的。”

“那我就确定他下次的愿望是让你变成一只虾蟆。”士兵边说着,边伸出手指对亚伯杜拉用力点着加强语气。

精灵对亚伯杜拉投过惊惶的一瞥,亚伯杜拉什么都没说,但心里觉得着不失为一个好主意,至少可以让精灵听话些。他叹了口气,反正不论如何,他就是没法子阻止愿望被浪费掉。

他们打起精神背上行囊重新上路,但这次他们小心多了,专挑小径以及步道行走。当天晚上,他们也没有去住客栈,而是在一个老旧、没人住的榖仓过夜。午夜突然露出警觉及专注的表情,不一会儿就离开,消失在阴暗的角落里;过一会儿它叼着一只死老鼠回来,小心的放在士兵的帽子里要给小傲慢。小傲慢显然不太知道这是干嘛用的,研究了半天,它获得的结论是――这是某种可以让它用力跳上去并且杀死的玩具。午夜再度踱开,亚伯杜拉大半夜都听到它在猎食的轻响。

尽管如此,士兵还是担心猫吃得不够营养,次日早晨,他要亚伯杜拉去最近的农场买牛奶。

“要的话你自己去!”亚伯杜拉生气的说。但是他最后还是往农场的路上走去,腰间一边绑着那士兵由背包里拿出来的罐子,另一边绑着一晃一晃的精灵瓶。

接下来两天仍然重复同样的事情,唯一小小的差别是,他们这两天晚都睡在稻草堆下,而其中一天早晨,亚伯杜拉买的是一条新鲜的面包,另一个早晨买的却是一些鸡蛋。第三天早上,往稻草堆回去的路上,亚伯杜拉试着分析自己的情绪――为何他脾气越来越不好?为何不被尊重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这不仅因为他一直全身僵硬、疲倦并且沮丧,也不仅是因为他似乎花了许多时间在为那士兵的猫跑腿――虽然那是部分的原因。有一些是午夜的错,亚伯杜拉知道他应该感激它挺身面对警察,保护他们逃走,他是很感激没错,但是他跟午夜还是处不来。它每天倨傲的坐在他肩头,连动物都这样对待他,真是情何以堪!

接下来一整天,亚伯杜拉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在乡间小路上,午夜优雅的挂在他脖子上,士兵则在前头愉快的走着。亚伯杜拉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以及一些其它的事。他不是不喜欢猫,事实上他现在已经很习惯与它们相处了,有时他甚至跟士兵一样,觉得小傲慢可爱的不得了。所以不是为了这个原因。正确说来,他的不悦是来自士兵和精灵――他们总是故意阻扰、延误他去寻找夜之花的时间。如果他不小心点,他可能一辈子都得在乡间的路上行走,永远也到不了金斯别利;即使他到得了金斯别利,他还是得找到一个巫师。不成!这样下去可行不通!

当晚,他们找到一个石塔废墟。这比稻草堆好太多了!他们可以生火,吃些由士兵的背包取出来的东西煮成熟食。亚伯杜拉湿冷的身体终于又温暖干燥起来,精神也好很多了。

士兵也显得十分愉快,他靠着石头墙坐着,看着外面的夕阳,小傲慢则睡在他身旁的帽子里。“我一直在想,”他说:“你明天不是又能跟你那烟雾状的蓝色朋友许愿了吗?你知道你能许的最实际的愿望是什么吗?你应该把魔毯要回来,这样我们的计划就可以快速进行了。”

“聪明的骑兵,直接要他送我们去金斯别利不更简单些?”亚伯杜拉闷闷的指出。

“是的,但我现在把那个精灵摸透了,我知道他会尽可能把那个愿望搞砸。”士兵说:“重点是你知道如何命令那块魔毯,因此你可以在不引起麻烦的情况下将我们送达目的地,同时还保有应付紧急状况时可用的愿望。”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但是亚伯杜拉只咕哝了一声,因为士兵这番建议的语气令亚伯杜拉意识到某件事。这士兵当然把精灵摸透了!他就是这种人,那种能令别人为他做事的专家。唯一能令他做他不想做的事的只有午夜,而午夜只有在小傲慢想要某种东西时才会勉强自己做不爱做的事,结果是小傲慢成了龙头老大。一只小猫呢!亚伯杜拉想着。而因为士兵摸透了精灵的底细,精灵又把亚伯杜拉吃得死死的,亚伯杜拉逐成了最后那个垫底的,难怪他一直觉的不被尊重。他突然了解到,他跟他父亲大老婆那边的亲戚关系也是一直都是如此。这样的认知一点都没让他心情好过些。

于是亚伯杜拉只能闷闷的咕哝着。这在参吉会被当做是极端无礼的行为,但是士兵对此一无所知,他指着天空愉快的说:“又是一个美丽的落日。看!又一个城堡!”

他说的没错,天空出现了一个壮丽的黄色湖泊,有岛屿、海岬,还有一个云层聚集成的、长长的、靛蓝色的高地,上面覆有一片正方形的云,像极了碉堡。“这和那天那个城堡不同。”亚伯杜拉说,他觉得他应该开始有自己的意见。

“当然不一样!同样的云不可能出现两次的。”士兵说。

第二天早上,亚伯杜拉刻意第一个起床。当他跳下床时,黎明才划过天际。他拿起精灵瓶往外走,离废墟有一些距离后才呼唤道:“精灵,出来。”

一缕摇晃的烟在瓶口出现,无声无息的,显得很不情愿。“这算什么?你那些珠宝啦、花啦等等的好听话都到哪里去了?”

“你说你不喜欢,所以我就不再用了。”亚伯杜拉回道:“我现在变得很实际了,现在要许的愿跟我的新形象是一致的。”

“哈,”那一小缕精灵说:“你要把魔毯找回来对不对?”

“完全错误。”亚伯杜拉说。这答案完全出乎精灵的意外,他一下由瓶中竄出来,睁大眼睛看着亚伯杜拉。在黎明的光线下,他的两眼显得很真实、很明亮,几乎像是真人的眼睛。

“让我解释,”亚伯杜拉说:“是这样的――尽管天意说我会娶夜之花为妻,命运却又显然决定要阻扰我寻找夜之花。每当我企图反抗命运时,你就会确定我许的愿对任何人都没好处,还常常害我被人骑着骆驼或马追赶;要不然就是像那士兵,害我浪费一个又一个的愿望。我对你的恶意,以及那士兵一而再、再而三的支配,已经感到非常厌倦了。我决定要跟命运挑战,从现在起我要故意浪费掉每一个愿望,这样的话命运就会被逼着接手,要不然有关夜之花的预言就永远不会实现了。”

“你这是孩子气、英雄主义,或者疯了?”精灵说。

“不――只是变实际了。”亚伯杜拉说:“而且我要跟你挑战,我希望能在浪费愿望时,给某些地方的某些人带来好处。”

精灵露出甚为讥讽的表情,“那么你今天的愿望是什么?给孤儿一个家?让瞎子重见光明?或者要我把世上富人的钱全拿走分给穷人?”

“我在想,”亚伯杜拉说:“我可能会希望你把那两个被你变成虾蟆的盗匪变回人形。”

精灵的脸上露出邪恶的微笑,“这个还不算最坏的,我会很高兴的帮你达成那个愿望。”

“这个愿望的后遗症是什么?”亚伯杜拉问他。

“噢,不怎么样。”精灵回答:“只不过苏丹的士兵们目前仍驻扎在绿洲那里。苏丹相信你还在沙漠的某处,他的手下正在整个地区对你展开全面搜索。不过我想他们会乐意分出几分钟去抓两个盗贼,好跟苏丹表示他们的追缉真的是不遗余力。”

亚伯杜拉考虑了一下。“在那沙漠地区可能因苏丹士兵的搜索行动遭殃的,还有哪些人?”

精灵斜眼看他,“你真的急于浪费你的愿望是吧?那里没什么人――除了几个织地毯的和一个预言家之外――当然,还有贾玛和他的狗。”

“啊――”亚伯杜拉说:“那我就将这个愿望用在贾玛和他的狗身上。我希望贾玛和他的狗能马上被送到一个悠闲而富裕的地方过日子――呃,让我想想看――对了,到一个除了参吉之外最近的王宫当宫里的厨师,他的狗则可以当守卫。”

“这个愿望很难有什么后遗症。”精灵的声音透着悲伤。

“那就是我的目的。”亚伯杜拉说:“如果我能让你实现的愿望全都不出错,那就太好了。”

“有一个愿望你要是许了,绝对不会出错。”精灵说。

他的声音中透出极度的渴望,亚伯杜拉很容易就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精灵想由将他拘禁在瓶中的魔法里解放出来。要这样浪费一个愿望是很容易的。亚伯杜拉想着,但必须在确定一件事之后才可行――精灵会因为感激他而在事后帮助他寻找夜之花。而这个精灵嘛,绝对不会那么做的,如果他就这样将他释放,他就必须放弃跟命运挑战。但他已经下定决心战斗到底了,因此他说:“那个愿望我会留着日后再考虑,今天的愿望给贾玛和他的狗。他们现在安全了吗?”

“是的。”精灵悻悻然的说,由他那烟雾状的脸消失在瓶口前的表情看来,亚伯杜拉心中隐隐有一絲不安。是否他又想到方法将这个愿望搞砸了?亚伯杜拉当然无从得知。

亚伯杜拉转过身,看到那士兵在看着他。他不知道那士兵听到多少他与精灵的对话,但是他已准备好跟他大辩一场。

然而那士兵只是淡淡的说:“真搞不懂你在想什么。”接着就建议起程,一直走到可以买到早餐的农场为止。

亚伯杜拉再度让午夜坐在他肩头,出发上路。他们一整天都在小径上行走,尽管路上不再有警察,他们好像也没离金斯别利近些。事实上当士兵询问一个在路旁挖溝的人到金斯别利还要多久时,得到的答案是,走路的话还要四天。

命运!亚伯杜拉想着。

次日早晨,他绕到他们过夜的稻草堆的另一边,许愿要绿洲里那两只虾蟆变回人形。

精灵很不高兴。“你听到我说的,我要将第一个打开瓶盖的人变为虾蟆,你难道要我说话不算话吗?”

“是的。”

“尽管苏丹的人马仍在附近,会将他们吊死?”精灵问道。

亚伯杜拉想起他自己被变为虾蟆时的心情,说:“我想即使如此,他们还是会比较喜欢当人。”

“好吧!”精灵很伤心的说:“你明知道这样会摧毁我的报复,但是你根本不在乎!我不过是你每天许愿的瓶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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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魔毯重现

亚伯杜拉转身时,再度发现那士兵在看他,但这次那士兵什么话也没说,亚伯杜拉很确定他不过是在等待机会。

那天他们卖力前行,而地势也跟着渐次升高。绿草夹道的小径渐被砂径取代,砂径两旁长着干燥多刺的矮树丛。士兵愉快的说,他们似乎终于来到不同的地方了;但亚伯杜拉只咕哝以对,他打定主意不让那士兵有机可乘。

夜晚降临时他们已爬得很高,到达一处空旷的荒地,俯瞰着一整片新的平原。那士兵说,地平线那一端朦胧突起的一定就是金斯别利勒。他说话的语气仍然十分愉快。

他们安顿好后,士兵的神情甚至更加愉快的,邀亚伯杜拉过去看小傲慢玩他背包环扣的样子多可爱。

但是亚伯杜拉说:“看起来比指着天边一小块凸出物说那大概是金斯别利,还要不好玩。”

当天又有一轮大而火红的落日。他们吃晚餐时,士兵将落日指给亚伯杜拉看,同时引他去看一大片城堡形状的红云。“很漂亮吧?”他问道。

“不过是云罢了,”亚伯杜拉不感兴趣,“完全没有艺术价值。”

“朋友,”士兵说:“我想你是被那精灵搞得心烦意乱了。”

“怎么说?”亚伯杜拉问道。

士兵以手里的汤匙指着远处那靠着天际、黑黑的圆丘说:“看到了没?金斯别利。我有一个直觉,我想你也是,我们一抵达那里,事情就会发生了,而且会发生得很快。但到目前为止,我们好像总是到不了那里。别认定我不了解你的想法――你还年轻,爱情不顺心,充满不耐――你自然会认为命运在跟你作对。不过相信我,命运大部分的时间其实都保持中立,什么都不管。精灵也一样,他谁都不帮。”

“你是如何得到这样的结论的?”亚伯杜拉问。

“因为他恨所有的人。”士兵说:“可能是出于天性,但我敢说被关在瓶子里也有关系。不过你不要忘记,不论他的感受如何,他还是必须实现你的愿望,你干嘛为了气他而故意跟自己过不去?为什么不许一个对自己最有用的愿望,把自己要的东西拿到手,再来想法子消化他故意造成的恶果?我把这事彻头彻尾的想过,结论是不论那精灵会把结果弄得多糟,你最好的选择还是把那张魔毯要回来。”

当士兵说话时很令亚伯杜拉吃惊的是,午夜居然爬上亚伯杜拉的膝盖,以身体摩擦他的脸,发出撒娇的声音。亚伯杜拉不得不承认,他是受宠若惊。他一直都让午夜、精灵以及士兵对他为所欲为,更别说是命运了。“如果我许愿要回地毯,”他说:“我敢打赌精灵连着一起送过来的灾祸一定会大过它的益处。”

“你真要打赌吗?”士兵说:“我从不拒绝打赌。我打赌一个金币那魔毯会利多于弊。

“好,赌了。”亚伯杜拉说:“这下又如你愿了。朋友,我一直觉得很困惑,为何你没被升为统帅?”

“是呀,我也觉得奇怪。”士兵说:“我绝对可以是一个出色的将军。”

第二天早上,他们醒来时四周是一片浓雾,所有事物都笼罩在白色的湿气下,只能勉强看到最近的矮树丛。午夜蜷起身子紧靠着亚伯杜拉发抖。当亚伯杜拉将精灵瓶放在地上时,瓶子里的精灵明显透着不悦。

“出来啦,”亚伯杜拉说:“我要许愿。”

精灵以空洞的声音回道:“我在这里一样可以让你的愿望实现。我不喜欢这种湿法。”

“好吧,”亚伯杜拉说:“我希望要回我的魔毯。”

“好,”精灵说:“好教你学乖点,别乱许愿。”

好一会儿,亚伯杜拉充满期待的上下左右直看,却什么也瞧不着。然后午夜突然跳起来,小傲慢的头也由士兵的背包探出来,耳朵侧向南方。当亚伯杜拉往同一方向探视时,他仿佛听到一絲絲某种物体穿雾而过时所带动的风声,像轻声的耳语。再一会儿,雾突然旋转起来,越转越烈,魔毯那灰色长方形的身影在头顶出现,然后滑落在亚伯杜拉身边的地上。

魔毯上有个乘客,蜷曲着身子睡得十分安详。这人长着大胡子看来十分邪恶,他的鹰钩鼻压在魔毯上,但亚伯杜拉仍可以看到,在胡子与肮脏的头巾之间隐约有个金色的鼻环。这人一手拿着一把银柄的手枪,毫无疑问的这又是可怖阿克巴。

“我想我赌赢了。”亚伯杜拉喃喃地说。

尽管说得小声,也或许是因为雾气的湿冷,那盗匪头子翻身且焦躁的喃喃自语。士兵将手指放在唇上对他摇摇头。亚伯杜拉会意地点头,如果他是独自一人的话,他一定会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但是有士兵在场,令他几乎觉得有力量足以与可怖阿克巴相抗衡。他尽量压低声音,轻轻的发出一个鼾声,然后小声的跟魔毯说:“从那人身下溜走,到我跟前来。”

魔毯的边缘翻起波浪,亚伯杜拉可以看到魔毯试着要服从他的命令,它用力的扭了一下,但可怖阿克巴的体重显然令它无法由他身体下面溜走。因此它试用别种方法,向上升起一吋,然后再亚伯杜拉还没想清楚它要干嘛之前,它由这个睡着的盗匪低下疾射而出。

“不行!”亚伯杜拉叫出来,但已经太迟了,可怖阿克巴“砰”一声掉到地上惊醒过来。他坐起来挥着手枪,嘴里叫嚷着一种奇怪的语言。

士兵以一种警觉却又从容的态度抓过那盘旋的魔毯包住可怖阿克巴的头,同时以两只强壮的臂膀抓住这个挣扎着的盗匪,叫道:“拿他的枪。”

亚伯杜拉马上单膝下跪,抓住那只挥舞着手枪、强而有力的手。那手真是非常强壮,亚伯杜拉无法令手枪脱手,只能死命抓着,随着那挣扎的手撞过来撞过去。在他旁边的士兵也好是,可怖阿克巴似乎出乎意料的强壮。亚伯杜拉在摔来撞去当中,试着扳开可怖阿克巴抓住手枪的一根手指头,但是可怖阿克巴突然开始向上胀大,将亚伯杜拉向后摔开,魔毯不知怎的反而盖到他头上来,但是那士兵仍奋力抓住这盗匪头子不放。可怖阿克巴的身体一直往上抽长,吼声震得天仿佛都要塌下来了。士兵仍不放手,顺着胀大的可怖阿克巴一路往下滑――原来是握住他的臂膀,接着是环住他的腰,然后是大腿。可怖阿克巴大吼一声,声如巨雷,身躯再度暴长,直到士兵无法同时环住他的双腿。士兵继续往下滑,直到抱住他一只小腿,那双腿试着要将士兵踢开,但是没有成功。可怖阿克巴突然伸展出巨大的皮革状双翅试着飞走,士兵虽然仍旧往下滑,但还是死抓着不放。

亚伯杜拉由魔毯下挣脱出来,目睹这一切。他也看到午夜变得比她吓走警察时更为巨大,保护着小傲慢;但是再大也不够看!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非常非常巨大的神灵,一半的身躯在云雾上端,雾因为他双翅的拍打而形成漩涡似的流动。他因为士兵死死压住长有爪子的一只巨脚而无法起飞。

“最最强大的神灵,”亚伯杜拉对着上头的云雾大叫:“我以七大誓约之名,命令你停止挣扎,并将事情解释清楚。”

那神灵停止吼叫及撲打的翅膀,闷闷不乐的声音由上方传来:“凡人,你说你命令我?”

“是的,没错。”亚伯杜拉说:“告诉我你为什么拿走我的魔毯?还有你为何化身成那个卑贱的流浪者?你已经蒙骗我至少两次了。”

“好吧。”神灵说完,笨重的跪了下来。

士兵并不清楚关于神灵的规矩,所以仍然紧抓着一只大脚不放。“你可以放开他了。”亚伯杜拉跟士兵说:“他现在必须留下来回答我的问题。”士兵小心的将脚放开,伸手抹去脸上的汗水。当神灵将翅膀收起跪下来时,他还是不怎么放心,毕竟虽然那神灵跪了下来,他仍然有一栋房子那么高;而且隔着雾看过去,他的脸十分狰狞。亚伯杜拉再瞥了午夜一眼,现在她变回正常大小了,嘴里叼着小傲慢匆匆的往树丛走去。不过他大部分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神灵的脸上,他见过那棕色空茫的目光,以及穿过那鹰勾鼻的金色鼻环!虽然仅是短暂的一瞥――那是在夜之花由花园里被抓走的时候。

“我得更正一下,”亚伯杜拉说:“你骗过我三次。”

“噢,不止!”那神灵爽快地说,声音十分响亮,“已经太多次,我都数不清了。”

亚伯杜拉听得火冒三丈,交叉着手臂怒道:“说清楚,讲明白!”

“我很乐意,”神灵说:“实事上我一直希望有人能来问我,不过我原以为法克坦的公爵最可能发问,不然就是沙亚克那三个彼此竞争的王子,而不是你。但是其他人显然都不够坚持,我真是有些惊讶,因为我从不认为你们两人会成为这件事的中的要角。让我告诉你们吧!我是好神灵中最高位者中的一个,名叫赫斯陆尔。”

士兵说:“我不知道居然有好的神灵。”

“当然有,你这无知的北方人!”亚伯杜拉说:“我听人说过他的名字,他的位阶几乎跟天使一样高。”

那神灵皱起眉头,看来乱恐怖的。“消息错误的生意人,”他声若洪钟的说:“我的地位比一些天使还高!告诉你,我手下统治着两百名低阶的天使,他们为我守护城堡的入口。”

亚伯杜拉仍交叉着手臂,脚尖在地上点着,问道:“既然如此,你倒是解释看看,为何你对我的所作所为竟然悖离天使的行径?”

“凡夫俗子,这事错不在我。”神灵说:“我是逼不得已。在了解一切后,请原谅我吧。你知道我的母亲大灵者妲姿拉,二十年前因一时不察,被一个邪恶的神灵沾污,生下我得弟弟达尔则。因为善与恶难以共存,因此达尔则身体孱弱,皮肤苍白而且瘦小。我母亲无法忍受这样的小孩,并将他交由我抚养。我一路将他带大,对他真是疼爱有加,但是他却遗传导他父亲的邪恶天性,当他成人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偷走我的生命,将它藏起来,把我变成他的奴隶。你能想像我当时的震惊与伤心吗?”

“再说一次,”士兵问道:“你的意思是你已经死了吗?”

“没有。”赫斯陆尔回答他:“你这无知的人,我们神灵跟你们凡夫俗子是不一样的。我们只有在身上某一特定的小部分被摧毁时才会死去,因此所有的神灵都很小心的把那部分由身上拿出来小心的藏着,我也不例外,但是当我在教达尔则如何藏起自己的生命时,由于我太过慈爱,不经大脑就告诉他我的生命藏在哪里,他马上把握的生命拿走,要胁我听从他的命令。”

“现在说到主题了,”亚伯杜拉说:“他的命令就是把夜之花偷走?”

“这样说不完全正确。”赫斯陆尔说:“我弟弟由我母亲大灵者妲姿拉那里遗传到好大喜功的个性,他命令我把世界上所有的公主都偷过来。这是有原因的,我弟弟已到了适婚年龄,但是因为他是这样的混血儿,因此不会有女神灵愿意接纳他。他被迫在凡人中找对象,但因为他是神灵,当然只要出身最高尚的女子才配得上他了。”

“我为你弟弟感到悲哀。”亚伯杜拉说:“但是,他的胃口不能小一点吗?一定要全部的公主吗?”

“为什么要小一点?”赫斯陆尔问道:“他现在可以支配我的力量了。他把整件事情仔细盘算过,清楚的知道公主们无法像我们一样在云端行走,所以他第一件事就是命令我偷走印格利国里一个巫师的移动城堡,要让他的新娘们住在那里。然后他命令我开始四处抓公主,这就是我现在在做的工作。不过我一边做也一边有我的盘算,我每抓一个公主,都设法留下至少一个伤心的追求者或者失望的王子,希望他们能想办法来救公主。要达到这个目的的话,他必须跟我弟弟挑战,由他那里逼出我生命的藏匿处。”

“所以强大的阴谋者,我就是这样被扯进来的?”亚伯杜拉冷冷的问道:“我是你要夺回生命的计划中的一部分,是不是?”

“勉强算是吧。”神灵回答:“我原来比较看好阿尔伯利亚的继承人以及佩奇斯坦王子,但是这两人却只是把注意力全部转移到打猎上。事实上那些人全都不及格!连高诺兰德国王也不例外,在他女儿被偷走后,他只是试着不靠女儿的帮助自行将书分类、做成目录。不过就连他,原本我都以为比你还有机会,毕竟出生时那个预言实在说得非常含糊。我必须承认,我之所以卖魔毯给你,纯粹是出于好玩罢了。”

“什么!”亚伯杜拉大叫。

“是的,因为来自你摊位的白日梦不仅数量多,内容又很好玩。”

虽然处身在冷冷晨雾中,亚伯杜拉的脸却火热难当。

“然后,”赫斯陆尔继续说:“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你居然由参吉苏丹的地窖逃出来了,于是我就化身为可怖阿克巴,让你尝尝实现一部分白日梦的滋味。通常我都安排每个追求者一个适合他角色的冒险。”

尽管深觉尴尬,亚伯杜拉明显的感到神灵巨大的金棕色眼睛斜睨了士兵一下。“狡猾又爱作弄人的神灵,到目前为止你让多少失望的王子採取行动了?”他问道。

“将近三十个,”赫斯陆尔回道:“但是我刚刚说过了,大部分其实根本连试都没试。我觉得很奇怪,因为他们的出身跟条件都比你好太多了。不过值得安慰的是,还有一百三十二个公主可以抓。”

“我想你必须接受我。”亚伯杜拉说:“虽然我出身低微,但这似乎是命运的旨意。这点我可以跟你保证,因为我最近已经就这一点跟命运挑战过了。”

神灵微微一笑――他的微笑跟他皱眉时一样可怕――然后点点头说:“这个我知道,这也是我为什么会出现在你面前的原因。昨天我手下的两个天使回来报到,说他们刚以人类的形体被吊死。他们两人都不太高兴,说这是你弄的。”

亚伯杜拉鞠了个躬:“无疑的,他们考虑的结果是宁愿当不死的虾蟆。噢,体贴的、专偷公主的贼,最后再告诉我一件事,告诉我可以在哪里找到夜之花,以及你弟弟达尔则?”

神灵的脸笑得更开了,也因为这样露出一口又长又锐利的尖牙,显得十分狰狞。他伸出一根尖尖的大拇指往上指了指:“那还用说吗,只会侷限在地上的冒险者,他们当然是在你过去几天在落日时看到的那个城堡里呀。我刚说过了,它原本属于这个国家里的一个巫师,要去那里并不容易;而且即使你到得了城堡,你也得记住,我是我弟弟的奴隶,他会逼我对付你们。”

“我了解。”亚伯杜拉说。

神灵将他巨大、带爪的双手放在地上,撑起身体说:“我也得确定魔毯收到指令,不准跟踪我。现在我可以离开了吧?”

“不,等一下!”士兵大叫,亚伯杜拉也想起他漏问了一件事,跟着大叫道:“那精灵呢?”但是士兵的声音盖过他的:“等一下,你这怪物!那城堡一直挂在这个地方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赫斯陆尔再度微笑,以单膝支撑着身体:“当兵的,你观察力很好啊!是的,城堡之所以在这里,是因为我准备要偷印格利国王的女儿薇儿丽。”

“我的公主!”士兵叫道。

赫斯陆尔德微笑转为大笑,他仰头向后对着晨雾纵声长笑:“恐怕不成的,当兵的,这位公主才不过四岁而已。不过她对你虽然无啥用处,我倒觉得你会对我很有帮助。我认为你和你那个来自参吉德朋友,都是棋盘上的两步妙着。

“你什么意思?”士兵生气的问他。

“因为你们两人会替我去把她偷来。”神灵说着展开翅膀,大笑着疾飞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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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你不是一字字地打上来的吧。。。
睡不着觉?数稻草人吧! …①个稻草人…②个稻草人…③个稻草人……zzZ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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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抵达金斯别利

“你要是问我意见的话,”士兵闷闷不乐的把背包丢在魔毯上说:“那个家伙根本跟他弟弟一样烂――如果他真有一个弟弟的话。”

“有的,神灵是不说谎的。”亚伯杜拉说:“只不过他们总是摆出一副高人一等的架势,连好神灵也不例外。赫斯陆尔的名字确实是在好神灵的名单上的。”

“搞不好你说的是错的。”士兵说:“午夜呢?到哪里去了?可怜,她一定吓坏了。”他急着要到树丛间寻找午夜,亚伯杜拉因此没再继续跟他讲关于神灵的一些知识,这些是参吉的小孩在学校里都要学的。同时他也担心士兵所说的是真的,赫斯陆尔或许是发过誓要恪守好神灵的七大誓约,但是他弟弟让他有很好的理由去违背每一个誓约。不管他做得到底对是不对,赫斯陆尔显然玩得非常开心。

亚伯杜拉拾起精灵瓶将它放在魔毯上,但是瓶子马上侧身倒下,滚落魔毯,精灵在瓶里大叫道:“不要,不要!我不要搭那个鬼东西!你以为我上次为什么会掉下来?我讨厌高!”

“别吵!”士兵不耐烦的说。他一手环抱着午夜,午夜又踢又抓又咬的,充分显现出猫与飞毯是百分之百的不搭轧。虽然这本身就够烦人的,但亚伯杜拉猜想士兵会那么不开心,除了这个理由,泰半还是因为薇儿丽公主才四岁的缘故。士兵这阵子一直陶醉在薇儿丽公主是他未婚妻的想法中,现在他当然会觉得自己像个傻瓜。

亚伯杜拉牢牢的抓住精灵瓶坐上魔毯,他很圆滑的、刻意不去提他们之前打赌的事,虽然他觉得自己很明显的是这场赌注的大赢家――没错,他们是要回了魔毯,但因为魔毯被禁止跟踪神灵,所以对于解救夜之花根本毫无帮助。

在好一阵挣扎后,士兵终于勉强将他自己、他的帽子、小傲慢以及午夜,全在魔毯上安顿好。他棕色的脸热的通红,跟亚伯杜拉说:“可以下命令了。”

亚伯杜拉由鼻腔里哼了一声,魔毯往上声高一呎。午夜狂嚎起来,奋力挣扎,精灵则将瓶子摇得哗啦啦作响。“美丽优雅、令人着迷的毯子啊,”亚伯杜拉说:“由最最复杂的咒语所构成的毯子啊,我祈求你以安静平稳的速度飞往金斯别利,同时通用织入你体内的伟大智慧,确定途中没人能看到我们。”

魔毯顺从的升高,穿过晨雾往南飞去。士兵将午夜紧夹在臂弯里,瓶中则传来一个沙哑、颤抖的声音:“你非得这样恶心的拍它马屁不成吗?”

“这张魔毯,具有最最纯正出色的魔法。”亚伯杜拉说:“它只愿意听从最美丽的语言,可以说是具有毯中诗人的特质。”

魔毯上传来一片洋洋自得的气息,褴褛的毯边骄傲的往上翘起,乐陶陶的朝着晨雾之上金色的阳光飞去。瓶中喷出一小撮蓝烟,但速即又伴随着一声惊惶躲回瓶中:“哼,我不干!”

旅程刚开始的一段时间,不想被人看见并非难事,只要在雾的上面飞行就可以了。牛奶般洁白的浓雾在他们下方,阻绝了一切被发现的机会。但是随着日渐升起,金绿色的原野开始透过雾闪亮亮的发光,接着白色的道路及偶可瞥见的房舍陆续在视野中出现。小傲慢看得目不转晴,它站在魔毯边缘往下望,一副随时要一头裁下去的样子,士兵一手紧紧抓住它小小的、毛茸茸的尾巴。

士兵看来有点晕眩,脸色惨白。当他们像潜伏林间的流浪者一样,沿着树林边滑行前进时,士兵忍不住发问:“有必要这么小心,一定不能被人看到吗?”

“我想是的。”亚伯杜拉说:“以我的经验,看到这块地毯中的珍品的人,没有不希望将它偷来据为己有的。”接着他告诉士兵关于那个骑骆驼的人的故事。

士兵同意他说的有道理。“但是这将会影响我们前进的速度,”他说:“我觉得我们必须尽快赶到金斯别利,警告国王说有个神灵要偷他的女儿。国王通常会重重犒赏像这类的消息。”显然在被迫放弃与薇儿丽公主结婚的念头后,士兵开始动脑筋想赚大钱。

“我们会的,别担心。”亚伯杜拉说,并且再度刻意不提之前的赌约。

他们花了将近一整天才到达金斯别利。魔毯沿着河飞行,由树林滑向森林,只有当毯下一无遮拦时才加速前进。当天傍晚他们抵达了金斯别利,一个规模起码在参吉三倍以上的大城,在高高的城墙里满是高塔建筑。亚伯杜拉指示魔毯在王宫附近找一家好客栈,然后将他们在无人的地方放下来,这样就不会有人怀疑他们是怎么来的。

魔毯顺从的、像蛇一般滑溜的滑过高高的城墙,然后沿着屋顶,像是比目鱼顺着海底地势的起伏游动般,随着每个屋顶不同的样子改变滑行的姿态。亚伯杜拉、士兵及猫咪往下看着周遭的景致,看得目不遐给,不论大街小巷都充满身着华服的人以及昂贵的马车;每栋房子在亚伯杜拉看来都好像王宫一样,他看到了高塔、圆顶、华丽的雕刻、金色圆屋顶的塔,还有其大理石的院子,这些只怕连参吉的苏丹看了都会垂涎三尺。一些较穷人家的房子――如果那些好房子居然也可以被称做破落户的话――则是漆上样式相当美丽的图案。至于那些商店,店里货色的质与量,令亚伯杜拉认知到参吉的大市场在相形之下实在很寒酸,只能算得上是二流商场,难怪苏丹会急着想跟印格利国的王子结亲。

魔毯为他们找的客栈就位于金斯别利中央,在雄伟的大理石建筑的左边。客栈外墙由某位大师以石灰雕塑成各种水果,然后漆上最辉煌亮丽的颜色,再饰以金叶。魔毯停在客栈马廐倾斜的屋顶上,巧妙的躲在一个有镀金测风仪的金色尖塔后。他们坐着环顾四周的美景,并等待下面完全无人的时机,下头有两个仆人在清理一辆镀金的马车,边工作边聊天。

闲聊的内容大多与这家客栈的老板有关,这老板显然视钱如命。但是在抱怨少得可怜的薪水之后,一个仆人说:“有没有任何关于那个抢遍北方、坦斯吉雅士兵的消息?有人说他正往这个方向过来。”

另一个回道:“那一定是往金斯别利来的,每个人都这样。不过城门的守卫已经在注意他的行踪了,他走不远的。”

士兵与亚伯杜拉互望一眼。
亚伯杜拉小声地问:“你有没有别的衣服?”

士兵点点头,伸手到背包里一阵乱找。很快的,他拿出两件像是农人穿的上衣,前胸后背皆各绣有衣褶。亚伯杜拉十分好奇,他怎会有这样的衣服?

“人家晒衣绳上拿的。”士兵小声的说,一边拿出一把衣刷及刮胡刀,就在屋顶上换衣服,并且尽可能悄无声息的刷他的裤子。声响最大的时候,是当他试着就这样干干的刮胡子时,那两个仆人不时抬头往上看。

“八成是鸟。”其中一位下结论说。

亚伯杜拉将另一件上衣套在他的外套上,他的外套现在看来可一点都不像是他最好的衣服。这样穿虽然很热,但如果不这样,他就无法将外套暗袋里的钱在不让士兵看到的情况下拿出来,于是只好忍着。他用那衣刷刷头发,并顺顺他的胡子――感觉上,现在应该至少长到十二根了,然后用同一根衣刷刷裤子。全部打点好后,士兵递过刮胡刀,并无声的握住辫子递过来。

“朋友,我想你这是很大的牺牲,但却是睿智的决定。”亚伯杜拉喃喃的说。他把辫子割掉,藏在金色的测风仪后。士兵在外貌上有了惊人的改变,现在看来是一个头发浓密的富农模样,亚伯杜拉希望自己可以冒充他的弟弟而不会穿帮。

他们在上头忙着,下面两位仆人也完成马车的清洗工作,开始将它推回车房。就在他们通过魔毯听着的屋顶下时,其中一个问道:“关于有人要偷公主的那个传言,你觉得怎样?”

“呃,我觉得那是真的,”另一位回答:“他们说皇家巫师冒险送出了警讯。可怜的家伙,他从不是那种会无故冒险的人。”

士兵又与亚伯杜拉互望了一眼,他的嘴无声的诅咒了一下。

“没关系,”亚伯杜拉小声安慰他,“应该还有其他赚取赏金的方法。”

他们一直等到仆人越过院子,走进客栈为止。亚伯杜拉要魔毯将他们降到院子里,它顺从的滑下来。亚伯杜拉将魔毯拿起,将精灵瓶卷在毯子里,士兵则带着背袋和两只猫,努力摆出一副虽然平凡但是值得尊敬的模样走进客栈。

客栈老板朝他们迎过来,亚伯杜拉假装不经意的将金币夹在食指与大拇指中间。老板贪婪的眼睛紧紧盯着那金币,令亚伯杜拉怀疑他到底有没有看到他们的脸?他表现得非常客气,店主也是,他带他们去一间位于二楼,很棒、很宽敞的房间,并且答应送食物及洗澡水上来。

“猫需要……”士兵开始说。

但是亚伯杜拉狠狠的踢了他的足踝一下。“就是这样了,最好的客栈主人。”他说:“不过呢,乐于助人的店主先生,如果你勤快的手下能给我们一个篮子、一块垫子及一盘鲑鱼的话,那位法力强大的女巫将会十分高兴。我们明天得把这对拥有非凡能力的猫送过去给她,无疑的,她将会好好犒赏沿路上善待他们的人。”

“先生,我会尽力。”店主说。亚伯杜拉假装漫不在乎的将金币丢给他,店主深深的鞠躬后退出房间,亚伯杜拉觉得得意极了。

“干嘛这样装摸作样!”士兵生气的说:“接下来要干嘛?我在这里是通缉犯,而国王似乎已经知道所有有关神灵的事了。”

看到士兵没辄而换成自己在主导全局,是一件很令人爽快地事。“啊――可是国王知道他头上的天空有一个城堡,里面满是被偷来的公主,并且等着要接受他女儿吗?”他说:“朋友,你忘了,国王并不曾面对面跟神灵说过话,那就是我们可以着力的地方。”

“怎么说?”士兵追问:“难道你能想出阻止神灵偷走小孩的方法?或者知道怎么去那个天上的城堡?”

“我不行,但是我想巫师应该会知道。”亚伯杜拉回答:“我想我们应该修正一下原先的计划。我们不要去逼御用巫师帮助我们,不过我们可以问人家哪个巫师最好,然后付他钱请他帮我们的忙。”

“好吧,不过那得由你来做。”士兵说:“任何有功力的巫师都会一眼就看穿我是斯坦吉雅人,在我能逃跑前就叫警察把我给抓了。”

店主亲自送来猫食,他匆忙的走进来,手中捧着一碗奶油、一盘仔细剔除了骨头的鲑鱼,以及一盘幼嫩的鲱鱼。他太太跟在他后头,这个女人跟他一样长着一双贪婪的眼睛,她手里拿着一个柔软的草篮及一个刺绣的垫子。亚伯杜拉这次不再装腔作势,跟店主说:“真是多谢,出色的店老板,我一定会在女巫面前帮你美言。”

“不用了,先生。”老板娘说:“我们金斯别利的人一向都很尊重使用魔法的人。”

亚伯杜拉突然觉得很懊悔――他应该假装自己是个巫师才对。他藉着说话来宣洩那份懊恼:“这垫子里塞的是纯孔雀毛吗?女巫可是很挑剔的。”

“是的,先生。”老板娘说:“我很清楚这些事。”

士兵咳了一声,亚伯杜拉只好算了,大模大样的说:“除了猫之外,我朋友跟我还受人之托,带口信给金斯别利的巫师。我们原本希望将口信送去皇家巫师那里,但是在路上听说他好像遭遇了不幸的事。”

“是的,先生。”店老板将他太太推到一边,“有位皇家巫师失踪了。幸好皇家巫师共有两位,你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怎么去另一位苏利曼巫师那里。”他意有所指的看着亚伯杜拉的手。

亚伯杜拉叹着气,将他最大一块的银币拿出来。那个数目似乎是恰到好处,店主给他非常详细的说明后,收下银币,说食物跟洗澡的热水马上就会送到。洗澡水送来时果然是热的,食物也非常可口,令亚伯杜拉十分开心。当士兵跟小傲慢一道洗澡时,亚伯杜拉将他的钱由外套的暗袋换到腰带里,换好后觉得安心许多。士兵洗过澡后一定也觉得舒服许多,他吃过饭后将脚抬到桌上,吸着他那根长长的陶制烟管。他兴致显然很好,将鞋带由精灵瓶上解下来,摇晃着,逗小傲慢去抓它。

“这个地方哪,”他说:“确实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你今天傍晚要去跟皇家巫师谈吗?依我之见是越快越好。”

亚伯杜拉深有同感,但是他有点担忧的说:“不知他会怎么收费。”

“铁定很高,”士兵说:“除非你能让他觉得,你告诉他神灵说的那些话是为了帮他忙,对他有好处。不过呢,”他一边思索一边抽动鞋带,让小傲慢搆不着:“我想可能的话,你最好别告诉他关于魔毯跟精灵的事。这些搞魔法的人很喜欢有魔法的东西,就跟这个店主人特爱黄金一样。你可不想让他开口跟你要这些东西来抵他的服务费吧?你干脆将它们留下来,由我帮你看管。”

亚伯杜拉犹豫着,这些话听来是很有道理,但是他并不信任这个士兵。

“对了,”士兵说:“我还欠你一个金币。”

“有吗?”亚伯杜拉故意装糊涂,“这是自从夜之花说我是女人之后,我所听到最令我吃惊的消息。”

“我们上回打的那个赌,”士兵说:“魔毯带来神灵,而这个神灵比精灵平常造成的麻烦还要难缠。所以你赢了,这儿……”他由房间另一边丢过来一个金币。

亚伯杜拉接住了,放到口袋中笑起来,这士兵有属于他自己的诚实风格。亚伯杜拉愉快的走下楼,心里充满了很快就会见到夜之花的想法。老板娘赶上来,再度仔细的告诉他如何去苏利曼巫师家。亚伯杜拉因为心情太愉快了,一点都不心疼地又给出一个银币。

那房子离客栈不远,但是因为位于老区,所以必须穿越许多容易让人搞混的小巷弄及隐藏的院落。当时已是黄昏,深蓝色的天空中已浮现一两颗水亮的星星,挂在圆顶及尖塔之上,但是金斯别利整个城都很明亮,城市上头漂浮着如月亮般,大大的银色光球。

亚伯杜拉仰头看着,心想,这不知是不是由魔法设计出来的?就在这时,他看到一个有四条腿的黑影沿着他身旁的屋顶潜行。虽然这很可能是任何一只出来猎食的黑猫,但是亚伯杜拉知道那是午夜,它有它独特的走路方式。起先,当它消失在一片山形屋顶后头时,他以为它是出来抓鸽子,或是要弄一顿不怎么适合的晚餐给小傲慢吃;但是当他转入下一条巷子走到一半时,午夜又出现了。沿着他头顶上的栏杆爬行。他开始觉得它可能是在跟踪他,当他穿过一个狭窄的、中间摆有一排盆栽的院落时,他看见它跃过夜空,由一边屋顶上的排水沟跳到另一边屋顶,以便进入同一个院落。这时他就很确定午夜确实是在跟着他走了,但是他不明白是为了什么。他又往前走过两条巷弄,边走边注意它的动静,但是他只有在某扇门的门拱处再见到它一次,当他转入苏利曼巫师所居住的、一处铺有圆石的院落时,却不见它的踪影。亚伯杜拉耸耸肩,直直走到那房子的前门。

那是栋美丽的、形状狭长的房子,有菱形的窗子,老旧、形状不规则的墙上则漆有纠缠在一起的魔法符号。前门两侧的铜柱冒出高高的黄色火焰,亚伯杜拉抓住门扣――那是一个微笑的脸,嘴里含着一枚门环――勇敢的敲下去。

一个长脸、面无笑容的男仆前来应门,说:“先生,巫师现在非常忙,恐怕无法见客。在接到进一步通知前,他不接见任何客人。”他说完就要把门关上。

“不,请等一下,忠实的仆人,最可爱的侍从,”亚伯杜拉阻止他,“我要说的是跟国王女儿受到威胁有关的事。”

“先生,巫师全都知道了。”那人说着,又要关门。

亚伯杜拉迅速的将一只脚卡在门边:“最有耐心的仆人啊,你一定得听我说,我来是因为……”

那男仆身后传来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等一等,满福列德,我知道这件事一定很重要。”们于是又打开了。

那男仆离开门口站到前厅里头,取代他站在门口的是一位非常美丽的年轻女子。她有黑色的卷发和明艳动人的脸宠,亚伯杜拉一时目瞪口呆。仅只一瞥他就可以断定,以北方的异国标准而言,她是与夜之花不分轩轾的美人。但是基于礼貌令他转开目光――她显然临盆在即,参吉妇女怀孕时是深居简出不给外人看到的,亚伯杜拉的眼睛简直不知该摆哪里才好。

“我是巫师的太太,乐蒂苏利曼。”年轻女子说:“你有什么事吗?”

亚伯杜拉深深一鞠躬,这有助于他把眼光集中在门阶上。“可爱的金斯别利里的多产之月,”他说:“我是亚伯杜拉,距此遥远的参吉的地毯商亚伯杜拉之子,带来你先生想要的消息。巫师家中耀眼的丽人啊,请告诉他,今早我跟强大的神灵赫斯陆尔谈过有关国王最最宝贝的女儿的事。”

乐蒂显然非常不习惯参吉这种礼数。“我的天!”她惊叹道:“我的意思是说,怎么这么有礼貌!你说的全是实话,对不对?我想你必须马上跟宾谈一谈,请进!”

她往后推开,好让亚伯杜拉有空间进门。亚伯杜拉眼睛仍朝下看,往前踏入门内。就在这时,有样东西跳到他背上,紧接着爪子重重一抓,它再度纵身跃过亚伯杜拉的头顶,“砰”一声停在乐蒂挺出的肚子上,接着屋里充满像是金属滑车的猫叫声。

亚伯杜拉被它一推,往前踉跄了几步,生气的叫道:“午夜!”

乐蒂则尖叫道:“苏菲!”她手里抱着猫,不稳的往后退。“噢,苏菲,我担心死了!满福列德,马上叫宾来,不管他现在在干什么!这件事非常紧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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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午夜的奇遇

整个屋子里一时人仰马翻,里头又出来两个仆人,后头跟着原先来开门那位男仆,然后是一位身穿蓝袍的年轻男子,看来似乎是巫师的学徒。乐蒂手里抱着午夜,在前厅跑来跑去,尖叫着发号施令,这些人被她差着东奔西跑。这这混乱当中,满福列德领着亚伯杜拉到一张椅子上坐下,并郑重的给他倒了一杯葡萄酒。既然这是主人的意思,亚伯杜拉就好整以暇的坐下来,啜饮葡萄酒,悠哉的看着眼前一团混乱。

就在他开始觉得事情恐怕会没完没了时,一切混乱突然都停止了。一个个子高大、穿着黑炮、很有威仪的男人不知由何处冒出来,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简短一句话,却完全道出了亚伯杜拉的心声,亚伯杜拉马上对这人充满好感。这人有淡色红发及一张疲倦、粗犷的脸,他身上的黑炮令亚伯杜拉十分确定他就是苏利曼巫师――事实上不论他穿什么,他看来都会像是巫师。亚伯杜拉由座位上起身,向他鞠躬,巫师匆匆的投过困惑的一眼,就转向乐蒂。

“宾,他是由参吉来的。”乐蒂说:“他知道一些跟威胁公主有关的事。他还带苏菲回来,她居然变成了猫!你看!宾,你一定得马上把她变回来!”

乐蒂是那种越难过越令人爱怜的女子,因此当苏利曼温柔的握住她的手肘将她拉近,说:“当然,亲爱的。”然后亲吻她的额头时,亚伯杜拉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但是这也令他难过的想到,他这一辈子是不是有机会像那样亲吻夜之花?或者像巫师随后加上的一句:“放宽心,当心宝宝。”那样对夜之花说话?

在那之后,巫师转头对后面的人说:“哪个人去吧前门关起来?半个金斯别利城的人都知道这里出了什么事了。”

这令亚伯杜拉更喜欢他了。他一直想起来关门,但是他又担心或许这里的风俗是家里有危机时必须将前门打开,因此一直不敢采取行动。他再次鞠躬,这次巫师迅速的转过来面对他。

“到底出了什么事,年轻人?你又怎么知道这只猫是我太太的姐姐?”

亚伯杜拉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一再解释说他不知道午夜是人,更不知道她是皇家巫师的姻亲姐姐,但似乎没人听进去。他们见到午夜都太高兴了!因此直接假设亚伯杜拉纯是基于友谊将她带回来,所以他不仅不必付巫师一大笔服务费,巫师反而似乎觉得他欠了亚伯杜拉什么。当亚伯杜拉抗议说巫师什么也不欠他时,他说:“好吧,反正你跟我来,先看她变回人形再说。”

他说话的语气又友善又充满信任,令亚伯杜拉更加的喜欢他。他跟着一群人走到应该是屋后的地方――但是不知为什么,亚伯杜拉一直觉得他们似乎其实是在别的地方,因为地板跟墙壁都以一种不寻常的角度倾斜着。

亚伯杜拉不曾见过巫师作法,他好奇的四处看,整个房间塞满了精巧的巫术设备。最靠近他的是一个细铁丝状的东西,旁边绕着细细的烟;在那之旁,巨大、样式奇特的蜡烛立在某种复杂的符号之内;再过去是湿黏土捏成的、造型奇特的塑像;更远些有一个喷泉喷出五股泉水,每股泉水落下时都呈现不同的几何图形。那喷泉挡住后头挤在房间远处许许多多更古怪的东西。
“这里没地方可以工作。”苏利曼巫师说着,迅速的穿过去,“我们在隔壁房间工作时,这些应该可以守得住。你们大家快一点。”

每个人都迅速的进入隔壁的小房间,房里除了墙上挂着一些镜子外,几乎空无一物。乐蒂小心的将午夜放在房间中间一块蓝绿色的石头上,午夜坐着,认真的舔她前脚的内侧,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其他人,包括乐蒂和仆人,则急忙的在她四周用细长的银竿搭起一个帐篷似的东西。

亚伯杜拉谨慎的靠墙站立,看着这一切。现在他已经相当后悔刚才干嘛一直跟巫师保证说巫师没欠他任何人情,他应该抓住机会问他如何才能到天上的城堡。但是他盘算了会儿,反正当时根本没人在听他说话,所以最好还是等事情平静下来后再说吧。在他思索这事的期间,银竿已被织成银色星星的形状,亚伯杜拉看着眼前喧闹忙碌的人群,整个景象映造在墙上所有的镜子里,呈现出许多小小的、忙碌的、鼓起的影像,感觉十分混乱。那些镜子和墙、地板一样,都弯成奇怪的角度。

最后苏利曼巫师一拍大大的、瘦瘦的双手,说:“好了,乐蒂留下来帮忙,其他人去另一个房间,确定公主的保护屏障都完好无恙。”

学徒及仆人迅速的离开,苏利曼巫师张开双手,亚伯杜拉想仔细的观看并记下事情发生的过程,但不知为什么,魔法一开始作用后,他就搞不清事情到底怎么一回事了。他知道有事情在发生,但看来却好像什么都没有。这很像是音痴在听音乐一样。每隔一阵子,苏利曼巫师会说出一个玄妙的、奇怪的字,令房间模糊起来,亚伯杜拉的脑海也跟着一片模糊,更无法清楚的看清眼前发生的一切,但亚伯杜拉最大的困难事来自墙上的那些镜子。

镜子不断显现出小小的圆形影像,看来仿佛是房内活动的映像,但又不是――或者不全是?每次亚伯杜拉去看其中一面镜子时,镜中出现的是银竿织成的网幕变幻成新形状的银光,时而星星、三角形、六角形,时而是其他各式各样的形状或符号,有稜有角,兼带着神秘,偏偏在他眼前的银竿却是一点都没发光。有一两次,镜子显现苏利曼巫师展开双臂,但在房里他的手却是靠在身旁的;有几次一面镜子显出乐蒂一动不动的站着,两手紧握。神情非常紧张,但是每次亚伯杜拉看那真实的乐蒂时,她都在四处走动,手里比着奇怪的手势,神情非常镇定。午夜从不曾在镜中出现,奇怪的是,在银竿中间也很难看到她的黑色身影。

然后,所有的银竿突然一起发出雾状的银光,银竿围成的空间内充满了雾气。巫师说出最后一个玄妙的咒语,然后往后退开。

“该死的!”银竿内传来一个声音,“现在我完全嗅不出你的味道了。”

巫师听了咧嘴而笑,乐蒂则大笑出声。亚伯杜拉去看那个令他们两人这样开心的人,却不得不赶紧把目光移开。蹲在那银竿织成的网内的年轻女子,身上一丝不挂,方才那匆匆一瞥告诉他,这年轻女子和乐蒂长得很像,不过除了发色不同外,两人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乐蒂跑到房间旁边,拿一件巫师袍样式的绿袍子回来,当亚伯杜拉再度转眼去看的时候,那年轻女子已穿上那件袍子,乐蒂则一边要拥抱她一边要扶她走出来。

“天哪,苏菲,到底出了什么事?”她不住的问。

“等一下。”苏菲喘着气,一开始她似乎很难以两脚平衡身体,但是她拥抱乐蒂,然后蹒跚的走向苏利曼,也拥抱了他一下。“没有了尾巴,感觉上真是奇怪!”她说:“但是还是非常非常感谢你,宾。”然后她对着亚伯杜拉走过来,现在步履自然多了。亚伯杜拉一直退到背抵着墙,怕她也要拥抱他,但她只是说:“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一直跟着你,事实上是,我在金斯别利老是迷路。”

“最美丽的变身者,”亚伯杜拉僵硬的说:“我很高兴能帮得上忙。”他不太确定他跟苏菲的相处会比午夜好,她让他觉得就年轻女子而言,她的个性非常强悍,强悍到令他不太舒服的程度――几乎像他父亲大老婆的姐姐法提玛那样。

乐蒂仍一直追问到苏菲为什么变成了猫,苏利曼则焦虑的问道:“苏菲,这是不是意谓着豪尔也变成了动物,四处流浪?”

“不,不,”苏菲说着,突然露出非常担心的神情,“我完全不知道豪尔在哪里,因为是他将我变成猫的。”

“什么?你自己的先生把你变成一只猫?”乐蒂大叫:“你们又吵架了吗?”

“是的,但是吵得一点都不过分。”苏菲说:“那是当有人偷走移动的城堡的时候,我们收到讯息时只剩不到半天的时间,豪尔正好在为国王弄一个占卜用的咒语,卦上显现出将有一个力量非常强大的东西,会在偷走城堡后又偷走薇儿丽公主。豪尔说他得马上警告国王,他有没有?”

“有的,”苏利曼巫师说:“公主每秒钟都有人守着。我召来守护神,并且在隔壁房间设下屏障,不管威胁她安全的是什么东西,都无法踰越雷池一步。”

“谢天谢地!”苏菲叹了一口气,“我心头的大石头总算是放下来了。你知道吗?那是个神灵。”

“就是神灵也过不来。”苏利曼巫师说:“然后呢?豪尔做了什么?”

“他用威尔斯语咒骂了一阵,”苏菲说:“然后把麦可和新来的学徒遗走。他也想把我送走,但是我说如果他和卡西法要留下来的话,我也要留下来。难道他不能就在我身上下个咒,让那神灵觉察不出我的存在?我们就这样吵起来......”

乐蒂咯咯笑起来:“怎么我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苏菲脸红了一下,头不服气的仰起:“谁叫豪尔一直说我应该去威尔斯,说我应该住他姐姐那里才是最安全的,他明明知道我跟她合不来!我一直跟他说,如果我能留在城堡里不被察觉,反而能够帮得上忙。总而言之......”她把脸埋在掌心,“当神灵来的时候我们仍在吵,那时只听到一声巨响,然后是一片黑暗和混乱。我只记得豪尔大声地喊出猫咒语,他说得又快又急,说完后又对卡西法大叫......”

“卡西法是他们的火魔。”乐蒂礼貌的跟亚伯杜拉解释。

“......叫卡西法快走,保住自己的性命要紧,因为他们两人都敌不过那个神灵。”苏菲继续往下说:“然后城堡就由我头上被掀走了,就像乳酪盆的盖子被打开一样。接下来,我唯一记得的是,我变成一只在金斯别利北方山区流浪的猫。”

乐蒂和皇家巫师在苏菲低垂的头上交换了一个不解的眼光。“为什么会跑到山里去呢?”苏利曼巫师问道:“城堡离那里那么远。”

“不,城堡是同时处在四个地方的。”苏菲说:“我想我是被抛在某个中间地区。但这还不算是最糟糕的,山里起码有许多老鼠和鸟可以裹腹。”

乐蒂美丽的脸因恶心而扭曲。“苏菲!”她大叫:“老鼠!”

“有什么不可以?猫就是吃那个啊!”苏菲回答,头再度挑衅的往上仰了仰,“老鼠挺好吃的,但是我可不爱吃鸟,那些羽毛会把人噎死!可是啊――”她哽咽一声,将头再度埋在手里,“事情发生的时机是在很不对,在那之后一星期,摩根就出生了。他当然是只小猫――”

这个消息比苏菲吃老鼠更令乐蒂惊惶。她流下泪来,抱住苏菲叫道:“可怜的苏菲,那你怎么应付?”

“当然就照一般的猫那样应付啰。”苏菲回答;“喂他,然后常常舔洗他。别担心,乐蒂,我把他留给亚伯杜拉德朋友照顾,他是一个士兵。谁敢伤害他的小猫,他是会杀人的。不过,”她转向苏利曼巫师,“我想我得去把摩根抱回来,好让你将他变回人形。”

苏利曼巫师看来跟乐蒂一样抓狂:“我但愿我早点知道,”他说:“如果他成为咒语施咒的一部分,以小猫的样子降生,那他现在很可能已经变回人形了。我们最好赶快看看。”他大踏步走向某一面圆镜中,两手同时画出圆形的手势。

那面镜子,不,是所有的镜子,马上同时映出那客栈房间的影像。每面镜子照出不同的角度,好像他们本来就是挂在客栈的墙上似的。亚伯杜拉由一个镜子看过一个镜子,他所看到的,令他和其他三人一样紧张得半死。不知为什么,魔毯被摊开来放在地板上,上面躺着一个胖胖的、全身赤裸、粉红色的婴孩。这婴孩虽然还很小,但亚伯杜拉看得出来他个性和苏菲一样强悍。他正将那强悍的个性发挥到极致――他的手脚在空中踢腾,脸因为愤怒而扭曲,嘴巴则是一个生气的四方形洞口。虽然镜中的影响没有声音,但摩根很明显的是吵得要命。

“那人是谁?”苏利曼巫师问道:“我以前见过他。”

“神奇的工作者,他是一个斯坦吉雅士兵。”亚伯杜拉无力的回道。

“那他一定是令我联想到某个我认识的人。”巫师说。

士兵正站在尖声哭叫的婴儿边,一副吓坏了、不知所措的样子。也许他希望精灵能帮得上忙,因为他一手抓着精灵瓶;但是精灵分成好几股散乱的蓝烟挂在瓶口,每张脸都是拿手摀住耳朵,一副跟士兵一样一筹莫展的样子。

“可怜的孩子!”乐蒂叹道。

“你是说可怜的士兵吧?”苏菲说:“摩根很愤怒,他一出生就是一只猫,而猫能做的事远比婴儿要多,突然不能走路令他非常生气。宾,你能不能......”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像是一大匹丝绸被撕裂的声音淹没了,房间震动起来。苏利曼巫师大叫一声往门口冲去,但又匆忙的躲开。一群尖叫、哭吼着的东西由门旁的墙飞掠而过,飞过房间,消失在对面的墙壁。他们飞得很快,以致看不清他们的形体,但他们似乎都不是人类,亚伯杜拉模糊的瞥见一条有许多爪子的腿;一个尖叫着飘浮过去、没有双腿的东西;一个只有一只狂野的眼睛的物体;还有个很多只眼睛全聚在一起的东西。他还看到有獠牙的头、飘浮的舌头和燃着火焰的尾巴。这些东西里,动得最快的是一个滚动的泥球。

然后这些全部消失了,一个气息败坏的学徒推开门冲进来,大叫道:“先生、先生,防卫系统垮了,我们守不住......”

苏利曼巫师抓住他的臂膀,匆忙得到隔壁房间去,边走边回头叫道:“我会尽快回来,公主有危险。”

亚伯杜拉抬头去看士兵跟婴儿的情形,但圆镜里只有他自己、乐蒂以及苏菲担忧的脸宠,他们也都抬头在看镜子。

“糟糕!”苏菲诅咒了一声。“乐蒂,你能使唤这个吗?”

“不行,那是宾才会的技能。”乐蒂回道。

亚伯杜拉想到那摊开的魔毯和拿在士兵手里的精灵瓶,不由心急如焚。“既然如此,两位珍珠美人,”他说:“最最可爱的女士,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请允许我在许多人来抱怨小孩太吵之前赶紧赶回客栈去。”

苏菲和乐蒂异口同声的说她们也要去。亚伯杜拉虽然知道他一点都不能怪她们,但是接下来的几分钟里,他好几次都几乎要忍不住责备她们,因为一来乐蒂现在的情形很显然不适合在路上疾行;二来当他们三人匆匆穿过隔壁房间混乱破损的咒语和屏障之间时,苏利曼巫师在急着重新建立新的防卫系统的忙碌当中抽出一秒钟,命令满福列德去将马车备好。满福列德区准备马车时,乐蒂则带苏菲上楼去换合适的外出服。

亚伯杜拉只好在前厅干踱步,虽然每个人都行动非常迅速,他只等了不到五分钟,但在那段时间里,他至少去开了前门十次以上,而前门被咒语封住,他简直快急疯了。感觉上他似乎等了一世纪之久苏菲跟乐蒂才下楼,两人都穿着优雅的外出服。满福列德打开前门,外头是一辆敞篷的马车,由一匹红棕色的马拉着,等候在鹅卵石铺成的路上。亚伯杜拉很想直接跳上马车,一路挥鞭策马狂奔,但是这样做当然太不礼貌了,他必须等满福列德扶两位女士上车,然后爬到驾驶座上。马车很快的上路,在圆石子路上发出辘辘的声音,亚伯杜拉都还来不及挤进苏菲旁边的座位坐好呢。但他还是觉得太慢,他简直不敢想象那士兵会做出什事来。

“希望宾能尽快将部分公主的护屏修好。”他们飞快地跑过一个宽敞的广场时,乐蒂担忧的说。

话才出口,身后突然传来一串急速的巨响,像是不小心引爆的烟火。某处开始传来钟声,阴郁的、匆促的――噹、噹、噹。

“那是什么?”苏菲话才问出口,就自己回答了,她指着天上大叫:“糟了!快看!看那里!”

亚伯杜拉努力转过脖子去看她指着的地方。他看到一对展开的黑色翅膀遮住最近的圆顶和尖塔上空的星星,底下的数个塔顶陆续传来小小的火花和砰砰的声音,那是士兵们正试图对那双翅膀射击。亚伯杜拉很想告诉他们,那样的武器对神灵是丝毫起不了作用的。那双翅膀平静的旋转着,向上盘旋,最终消失在深蓝的夜空之中。

“是你那个神灵朋友,”苏菲说:“我想我们害宾在紧要关头分心了。”

“前身为猫的人呀,那神灵的计划就是如此。”亚伯杜拉说:“如果你还记得的话,他在离开前说过,他预知我们之中有人会帮他偷走公主。”

城里其他的钟斗加入散播警讯,人们跑到街上望着上空。马车在喧闹中继续往前,但随着聚在街上的人越来越多,速度逼不得已越来越慢。每个人似乎都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亚伯杜拉听到人们在说:“公主不见了。”“有个恶魔把公主偷走了。”大部分的人似乎都很惊讶、害怕,但也有一两个人说:“那个皇家巫师该被吊死,国王付他钱干什么用的!”

“天哪!”乐蒂叹道:“国王绝不会相信宾是多么努力的要阻止这事情发生!”

“别担心,”苏菲安慰她。“一接回摩根,我就去跟国王解释,我说的话他很能听进去。”

亚伯杜拉对此深信不疑,但是他坐在马车上,因不耐而坐立不安。

在那之后,似乎又过了一个世纪――虽然事实上大概只有五分钟,马车终于挤过人潮,到了拥挤的客栈前院。那里挤满了人,全部都在仰首看天。他听到一个人说:“我看到他的翅膀。那是一只怪鸟,公主在他的爪子里。”

马车停住,亚伯杜拉终于可以把一肚子的不耐表现出来了,他跳下车大叫道:“让开,让开,各位,这两位女巫有急事要办。”这样一路叫嚷兼推挤的结果,他终于将苏菲和乐蒂护送到客栈门口,并将她们推进门口。乐蒂尴尬得要命。

“我希望你别那么说,”她说:“宾不喜欢人们知道我是女无。”

“他现在可没时间想那么多!”亚伯杜拉说着,护着她们两人,经过看着他们的店老板,走向楼梯。

“好老板,这就是我跟你提到的女巫。”他跟店主解释,“她们很担心她们的猫。”他跳上阶梯,追过乐蒂,然后是苏菲,一路跑上去。他一把将房门推开,叫道:“别急着......”

但话卡在喉咙再也说不下去了,因为房间里静寂一片。

房间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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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23 18:47:08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七章 抵达空中的城堡

桌上吃剩的晚餐中间有个篮子,里面放着一个垫子。一张床皱皱的,由睡过的凹痕及香菸的味道,仿佛士兵一直到不久前仍躺在上头抽烟。窗户是关着的,亚伯杜拉冲出窗前,打算推开窗子往外看――倒不是基于什么特别的理由,而是那是他当时唯一能想到的事。结果他踢倒了一碟放在地上的奶油,浓稠的奶油流出来,在魔毯上流成黄白色、长长的一条沟。

亚伯杜拉低头看着,还至少魔毯还在,但是这到底意谓着什么?房里也不见那个哭闹不休的婴儿。还有,他眼睛迅速的在房间每个角落溜了一圈,精灵瓶也不见了。

“天哪!”苏菲抵达门口,叫了一声。“人呢?既然魔毯还在,他就不可能跑得太远。”

亚伯杜拉但愿他能如此有把握。“最好动的婴儿的母亲,我无意惊吓你,”他说:“但是,我发现精灵也一起消失了。

苏菲的额头微微皱起:“什么精灵?”

亚伯杜拉回想起来,当苏菲仍是午夜的时候,似乎一直都没能察觉到精灵的存在。乐蒂这时来到门口,喘着气,一手扶着腰侧问道:“怎么了?”

“人不见了。”苏菲回答:“我想士兵或许把摩根带去老板娘那里。她应该知道怎样照顾婴儿。”

亚伯杜拉仿佛溺水的人抓到一根稻草一样,马山说:“我去看看。”他觉得苏菲说的不无可能,于是飞快的奔下第一段阶梯。大部分男人突然面对一个哭嚎的婴儿时应该都会这么做吧?但是那是假设说他们手里没有精灵瓶的时候。

下一段阶梯则挤满了往上的人潮――全是穿着厚重靴子及某种制服的男人。店主在前头,领他们往上走,嘴里说着:“各位,在二楼的那个斯坦吉雅士兵若把辫子剪掉的话,就跟你们的描述符合了。还有那个年轻人,显然是你们提到的共犯。”

亚伯杜拉迅速转身,蹑手蹑脚,一步两个阶梯的往回跑。

“最令人着迷的两位女士啊,大事不好了。”他气喘吁吁的对苏菲跟乐蒂说:“店主――那老奸巨滑的店主,居然带了警察来抓我跟士兵。现在怎么办?”

这正是强悍的女人展现行动力的时候,亚伯杜拉很高兴苏菲正是这样的女人。她马上动起来,将门关上,放下门栓,然后跟乐蒂说:“手帕借我。”乐蒂一递过手帕,她就跪下去把魔毯上的奶油抹净,跟亚伯杜拉说:“你过来,跟我一起上飞毯,要它到我们到摩根所在的地方去。乐蒂,你留下来帮我们挡警察,我不认为魔毯会载你。”

“好,”乐蒂说:“反正我本来就想在国王开始责怪宾之前,赶紧回去跟他在一起。不过在那之前,我会先把那店主臭骂一顿,这也算是面对国王之前很好的预习。”

她和她姐姐一样个性强悍,她挺了挺肩膀,手肘撑出一个特定的角度,一副要让店老板和警察吃不了兜着走的架势。

亚伯杜拉对乐蒂的表现也十分满意。他蹲在飞毯上发出轻轻的酣声,魔毯微微颤动起来,但是动得很勉强。亚伯杜拉赶紧对它甜言蜜语:“美妙的布料,毯中的红玉与橄榄石,我这个差劲的、笨手笨脚的村夫不小心将奶油打翻在你无价的毯面上,实在是非常抱歉――”

房门传来沉重的敲门声,有人在外头大声喊叫:“奉国王之名,开门!”

没时间继续跟魔毯拍马屁了,亚伯杜拉对它轻声耳语:“魔毯,我恳求你载我和这位女士到士兵带婴儿去的地方。”

魔毯不悦的抖动着,但是遵从了命令。它像平常那样向前飞去,直直穿过关闭的窗户。这次亚伯杜拉全神贯注,因此在穿窗而过的瞬间他真的看到了玻璃和窗框,就像穿过水的表面那样。接着魔毯就往上飞,飞到照明街道的银球上空,但是他猜想苏菲完全没看到这些,她两手紧紧抓住亚伯杜拉的手臂,他猜想她的眼睛一定是紧闭着。

“我讨厌高。”她说:“那地方最好别太远。”

“值得尊敬的女巫,这张出色的魔毯会以各种最恰当的速度来载我们的。”亚伯杜拉试着两面讨好,但好像不怎样管用,苏菲仍旧紧抓住他的手臂,抓到他发痛,而她的口中还不时发出短暂的惊喘。

魔毯在群塔及金斯别利的照明球上轻快、令人头昏的飞掠过去后,绕着似乎是王宫的圆顶飞,飞得人头昏眼花,接着往上飞,绕着城市盘旋。

“它在干嘛?”苏菲喘着气发问,显然她的眼睛没有完全闭起来。

“别紧张,最沉着的女巫,”亚伯杜拉再度安抚她,“它像鸟一样,盘旋着以便攀高。”话虽然这么说,他心里其实觉得魔毯可能是跟丢人了。但是当金斯别利的灯光和圆顶在底下第三度缩小时,他发现自己无意见还真猜对了,他们现在已高出地面数百呎。等绕到第四圈时――这一圈比第三圈更大,但一样令人头昏眼花――金斯别利已成为地上远处一撮灯光的集合体。

苏菲往下一望,头忍不住晃起来,将亚伯杜拉的手臂抓得更紧了,“天哪,超恐怖的!”她叫道:“我们仍在往上飞,我相信那混蛋士兵一定是带着摩根追那个神灵去了。”

他们已飞得很高,亚伯杜拉觉得她说的恐怕是对的。“无疑的,他想要救回公主,好拿到一大笔赏金。”

“他无权把我的宝宝一块带走!”苏菲生气地说:“见了面后看我怎样跟他算账!但是没有飞毯,他是怎么办到的?”

“充满母爱的月娘啊,他一定是命令精灵跟踪那个神灵了。”亚伯杜拉跟她解释。

“什么精灵?”

“最聪明的女巫,我向你保证,我不仅拥有飞毯,还拥有一个精灵,虽然你似乎从不曾看到他。”亚伯杜拉说。

“既然是你说的,我就相信了。”苏菲说:“继续说话吧――说啊!要不然我就会往下看,而我若是往下看的话,铁定会摔下去。”

她仍紧紧的抓住他的手臂,如果她跌下去,他也一定逃不了。金斯别利现在只剩下模糊的一个光点,忽焉在东、忽焉在西,随着盘旋向上飞翔的魔毯转变方向。印格利国其他地区则环绕着它,如同一个巨大的蓝黑色碟子。一想到这一跌下去的话,高度可是深不可测,亚伯杜拉几乎跟苏菲一样害怕了。他赶紧开始跟她说话――告诉她他的冒险故事。他是如何与夜之花邂逅、苏丹如何将他关进地牢、精灵如何被可怖阿克巴的手下由绿洲的水池里捞出来――但那些手下其实都是天使、想许个不被精灵糟蹋的愿又是那么困难等等。

这时他已能看到沙漠。虽然因为飞得很高,很难辨认下面的物体,但他知道在印格利南方、像海洋般苍白的就是沙漠了。

“我现在知道了,那个士兵之所以承认我赢了赌注,是故意要取信于我,让我相信他是个诚实的人。”亚伯杜拉悔恨的说:“我想他打一开始就没安好心,想偷精灵,甚至是飞毯。”

苏菲听得津津有味,手不觉放松了些,亚伯杜拉真是松了一口气,苏菲说:“你也不能怪那精灵会憎恨所有的人,想想看你自己被关在地窖时的心情。”

“但是那个士兵......”亚伯杜拉抗议。

“那是另一回事。”苏菲说:“等我抓到他时就知道了。我真是无法忍受这种人!对动物好得不得了,一回头却骗尽所有他遇到的人。不过让我们回来谈谈,你说的这个精灵――看来那神灵是故意要你拥有他,你想这是不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好让公主的情人帮他打败他弟弟。”

“应该是的。”亚伯杜拉回答。

“那么,”苏菲说:“当我们抵达云端的城堡,我是说,如果那是我们的目的地的话,或许我们可以期望会有别的公主的情人赶来,助我们一臂之力?”

“或许吧,”亚伯杜拉谨慎的说:“但是最最好奇的猫啊,我记得当神灵在说话时,你逃到林子里去,而当时神灵说的是他只能指望我。”

说完他抬头往上看,温度越来越低了,星星离得很近,令人很不能习惯。暗蓝色的天空带着一抹银色,显然月光挣扎着要由某处透过来。夜空非常美丽,亚伯杜拉的心涨得满满的,他终于要去营救夜之花了。

不幸的是,苏菲也往上看,她搭在他臂上的手马上又抓得四紧。“快说话!”她说,“我吓坏了。”

“那你也该说说话,勇敢的施咒者。”亚伯杜拉说:“闭上你的眼睛,然后告诉我奥青斯坦国王子,那个夜之花订婚的对象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不认为她跟他有婚约,”苏菲口齿不清的说,她真是吓得厉害。“国王的儿子还是个婴儿。当然啦,国王还有个弟弟,贾斯丁王子。他原该和斯坦吉雅的公主碧提丝结婚的,但是公主拒绝这样的安排就逃走了。你想她是不是也被神灵抓走了?我想你们苏丹只是想拿到我们巫师制造出来的武器罢了,但是他是无法得逞的,北方佣兵南下时都不准携带那些武器出境。事实上,豪尔认为连佣兵都不该去的――豪尔......”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抓住亚伯杜拉的手颤抖着,嘶哑的声音说:“换你说。”

呼吸越来越困难了,亚伯杜拉喘着气回道:“手顶有力气的贵夫人,这里空气很稀薄,你能不能使点巫术,让我们呼吸能够顺畅些?”

“恐怕不行,你一直叫我女巫,但事实上我也是才刚入行不久。”苏菲郑重声明:“你也看到的,当我是猫的时候,我唯一能做的只是变大。”话虽这么说,他还是放开亚伯杜拉一会儿,以便能在头上短暂的比个手势。“说真的,空气哪,”她絮絮叨叨的说:“这样不成的。你得让我们呼吸得顺一点,不然我们可撑不下去了,让我们好好呼吸吧!”说完她再度紧紧抓住亚伯杜拉,然后问道:“这下子好点没有?”

果然,周围空气明显的多了起来,而气温也连带着降得更低。亚伯杜拉很惊讶,因为苏菲施法的方式非常不像女巫,事实上那和他自己说服魔毯飞行的方式几乎一样。不过它必须承认,这方法还挺有用的:“是的,施咒者,非常谢谢你。”

“说话呀!”苏菲催他。

他们已升到非常高的地方,地下的世界是完全看不到了。亚伯杜拉完全能了解苏菲的恐惧。魔毯在无边的黑暗中飞行,一直往上,亚伯杜拉知道若他是独自一人时,他恐怕会放声尖叫。“换你说,伟大的女巫。”他声音颤抖着,“告诉我你那豪尔巫师的事。”

苏菲的牙齿直打颤,但是她很骄傲的说:“他是印格利及任何地方所能找到最好的巫师。假如他有时间准备的话,他应该可以打败那个神灵。他啊,又狡猾又自私,还跟孔雀一样虚荣得要命。对了,他还很胆小,你很难要他做任何承诺。”

“真的吗?”亚伯杜拉觉得简直不可思议,“最可爱的女士,你怎能那么骄傲的数落出这么多缺点?”

“缺点?你什么意思?”苏菲生气的说:“我不过是在形容豪尔罢了。你知道,他来自另一个叫做威尔斯的世界。我才不相信他已经死了。天哪――”她呻吟了一声,这时魔毯往上竄入一片薄纱似的云中,那片薄纱原来是一层冰,像冰雹一样,在他们身上灑上片状的、块状的以及圆形的冰粒。当魔毯往上冲出这片冰层时,他们两人都快透不过气来了。然而接下来的景象又令他们目瞪口呆,大大喘了一口气。他们在一个崭新的、浸淫在月光中的国度里,那是像中秋月一样,带着金黄色泽的月光,但是当亚伯杜拉迅速的环目四望时,却找不到月亮,光线似乎来自银蓝色的天空本身,天上点缀着清澈透明、金黄色的星星。但他只来得及匆匆一瞥,魔毯已来到一片朦胧、透明的云海边,正努力的沿着在云岩上波溅开来、柔和的云浪前进。尽管他们的视线能够穿过每片浪花,仿佛它们只是金绿色的丝绸一般,但是它们的湿气仍对魔毯造成威胁。这儿空气很温暖,魔毯覆满了正在融化的冰,更别说是他们的衣服和头发了。苏菲和亚伯杜拉在刚开始那几分钟,全身贯注的将冰粒由魔毯边缘扫入透明的云海中,冰掉到下头的空中,转眼即消失无踪。

当魔毯因为重复减轻而重新振作起来后,他们才有机会环目四望。这一看,又令他们倒抽了一口气,因为眼前正是亚伯杜拉在夕阳中看到的暗金色岛屿,海岬和海湾由他们身边一路绵延出去,直到银色的远处。它们静静的躺着,焕发出迷人的光彩,仿如一幅天堂的街景。澄清透明的云浪拍打在云岸上,发出极轻微的声响,反而衬出了周遭的静謐。

在那样的地方开口说话似乎不对,苏菲碰碰亚伯杜拉,用手指了一下。就在最近的云岬上,矗立着一座城堡,许多傲然耸立的高塔及透出暗银色光彩的窗子历历可见。那城堡是由云构成的,就在他们看着的时候,有些高塔向旁流走散成碎片,终至消失;有一些则缩短变宽,就在他们眼前像墨迹一样扩张为巨大、高耸的碉堡,然后又开始变化。但不管如何变化,它仍然是一座城堡。而魔毯似乎就是要带他们去那里。

魔毯以一种快步行走的速度沿着岸边平稳的行进,仿佛不想让人看到。浪的后头有云堆,染成一片红色与银色,像是夕照的产物。魔毯在这些云堆中潜行,就像它在金斯别利平原时在树丛中潜行一般。它绕着海湾盘旋,准备进入海岬。

迎接他们的是一片崭新的金色云海,远处移动的烟雾状形体可能是船,也可能是云中的生物在那里自在悠游,魔毯仍保持全然的缄默向着海岬潜行。这一路上再没有云堆了,魔毯偷偷的移近云堆铺成的大地,就像它在金斯别利贴着屋顶行走一般。亚伯杜拉不怪它。在他们前头,城堡的样子又起变化了,它一直往外伸展,直到变成一座巨大的楼阁。魔毯进入通往前门的长长通道时,它开始向外冒出圆顶及一个暗金色的尖塔,仿佛它正在注视着这几个来客。

通道两旁也充满了成排的云状形体,仿佛在注视着他们的到来。这些形体是由云层大地长出来的,就像我们常见的,一朵云由一大片云海中向上捲起。与城堡不同的是,它们的形状不会改变,每一个形体都傲然站立,看来像是海马,又像是棋盘中的骑士;只不过他们的脸比真正的马脸呆板、平坦,头上围绕的捲须既不像云又不像毛发。

飞经这些形体时,苏菲逐一观看,越看越不喜欢,“他对雕像的品味实在令人不敢领教。”

“嘘,最最直言无忌的女士,”亚伯杜拉悄声说:“他们不是雕像,是神灵提到的,帮他守门的两百名天使。”

他们说话的声音引起最近的云体的注意,它像是雾板的动了动,张开一对巨大如月石的眼睛,弯下腰来看这张由他下面潜行而过的飞毯。

“有种你就拦拦看!”苏菲警告他们。“我们不过是来接我的小宝宝。”

大眼睛眨了眨。天使显然不习惯有人这样不客气的跟他说话,云状的翅膀开始由他身侧伸出。

亚伯杜拉赶紧由毯子上站起来对他鞠躬:“你好啊,天堂最高贵的信使。这位女士虽然话说得很直率,但却是实话,请你一定要原谅她。她是北方来的,不过跟我一样都怀抱着和平。神灵在照顾她的小孩,我们只不过是来接孩子,并对他致上我们最谦卑、最真挚的谢意罢了。”

这似乎平息了天使的怒气。他的翅膀溶回云状的身侧,虽然魔毯偷偷逃走时他转过奇怪的头颅来看,却未出手阻挡他们。但这时他对面天使的眼睛也张开了,再往下两位也转过来注视着他们。亚伯杜拉不敢再坐下,他脚紧扣着魔毯以防摔跤,每遇到一对天使就行礼如仪。这样做非常不容易,因为魔毯跟亚伯杜拉一样知道天使有多危险,因此越飞越快。

连苏菲都认知到礼貌这一点有百益而无一害,当他们飞过每个天使时,她都点头行礼,“晚安,今天的夕阳好美。晚安。”她没有时间多说,因为魔毯已死命的逃到通道的尽头了。当它抵达城堡大门时,城门关着,它就像老鼠钻排水管一样,直钻过去。亚伯杜拉和苏菲先是觉得四周充满雾状湿气,接着豁然开朗,眼前迎接他们的是一片宁静的金色阳光。

他们发现自己身处于花园之内,魔毯在地上停下来,跟块擦碗布一样摊在那里,全身无力。毯身微微抖着,可能是出于害怕,可能是因为疲惫而喘着气,也有可能两者都有。

花园的地是坚实的,不像是云所构成,所以苏菲跟亚伯杜拉便小心的踏上去。地上种的是密实的草皮,草是银绿色的。远处有个喷水的大理石院子,围在修剪得很正式的矮树篱之间。苏菲看看池子又看看四周,眉头开始打结。

亚伯杜拉弯下腰很体贴的将魔毯捲起,轻轻拍着,柔声的跟它说话。“做得好!好勇敢啊,真是最有勇气的魔毯!”然后抱着它说:“好了,好了,别怕。我绝不让任何神灵伤害你宝贵的布料甚至布边的装饰一丝一毫,不管他有多强大。”

“你说话的样子,跟摩根仍是小猫时那士兵宠他的样子好像。”苏菲说:“城堡就在那儿。”

他们朝着城堡走去,苏菲警觉的四处张望,鼻里不时哼哼几声。亚伯杜拉则温柔小心的将魔毯放在肩上,不时拍拍它,渐渐的它不再颤抖。他们走了好一段时间,那花园虽然不是由云构成的,却会改变形体并且扩大,树篱变为淡粉红花朵构成的堤防。至于那个他们打从远处就能清楚看到的大理石喷泉,现在变为水晶或橄榄石。再往前走几步,每样东西都种在珠宝装饰的盆里,枝叶茂盛。藤蔓经过修剪与导引,顺着漆柱攀爬。苏菲的哼哼声更响了,喷泉现在成了鑲有红宝石的白银。

“那神灵简直是恶搞,随便改变人家的城堡!”苏菲生气的说:“如果我没搞错的话,这应该是我们家的浴室。”

亚伯杜拉的脸涨得通红。不管这是不是苏菲的浴室,现在这是他白日梦中想像的花园。赫斯陆尔一如以往在嘲笑他。当前头的喷泉变为黄金,映照着红宝石发出红葡萄酒的色泽时,亚伯杜拉跟苏菲一样生气了。

“即使不谈那些令你困惑的改变,花园也不该市这个样子。”他生气的说:“花园看起来就应该要自然,像山坡原野一般才对,譬如说一大片风信子自然生长的草原。”

“就是嘛!”苏菲同意道:“看看那个喷泉!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人家的浴室!”

这个喷泉是白金配上祖母绿。“简直俗不可耐!”亚伯杜拉说:“等我设计我自己的花园时……”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小孩的尖叫声打断,他们两人马上循着声音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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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26 21:09:29 |显示全部楼层

汉.....

连回复都这么长啊

好厉害呀   请问:故事是贴上去的还是一字一字打上去的

若是后者的话.....

我干脆拜你为师好了

[em20][em20][em20]
离开喧闹的城市 我又回到自己的路上 天空如此安静和宽广 所以我并不感到沮丧 其实我的路还很漫长 还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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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2-5 19:02:07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八章 满是公主的城堡

小孩的尖叫更大声了,这明确的为苏菲与亚伯杜拉指出方向。他们沿着一条许多廊柱的回廊,朝着声音的来源跑去,苏菲喘着气说:“那不是摩根,那是较大的小孩发出的声音。”

亚伯杜拉同意她所说的,他可以听到尖叫声中杂有话语,虽然听不清说的是什么。此外,摩根即使使尽全力吼叫,他的肺活量也还不足以产生这么大的声音。在叫声尖锐到几乎令人受不了的程度时,那声音转为刺耳的哭泣,然后变成持续的、令人烦躁的“哇――哇――哇――”。而在声音变得非常令人难以忍受时,那小孩提高嗓门,又开始歇斯底里的尖叫。

苏菲循着声音来到回廊尽头,进入一间巨大的云厅。他们小心的躲在一根柱子后面,苏菲说:“这是我们的客厅,他像吹气球一样把它变大了。”

那是一间很大的大厅,尖叫的小孩就站在中间。她大约四岁,有金色的卷发,穿着白色的睡衣。她的脸涨得通红,嘴是方方的紫黑色。她时而扑倒在绿色斑岩铺就的地板上,时而站起来,然后再次扑倒。这是一个不折不扣、被激怒的、发飙的小孩,大厅的回声配合着她一起尖叫。

“是薇儿丽公主,”苏菲悄声跟亚伯杜拉说:“我就猜大概是她。”

站在这个哭嚎不止的公主面前的,是巨大的赫斯陆尔。而另一个比赫斯陆尔白,并且各自小很多的神灵,躲在他背后叫道:“快想办法!”他的声音像是银制喇叭发出的声音,苏菲他们才能听到。“我快被她吵疯了。”

赫斯陆尔弯下他巨大的头,面对着薇儿丽公主尖叫的脸,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哄她:“小公主,别哭,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薇儿丽的回答是――先站起来对着赫斯陆尔的脸尖叫,再躺在地上踢腿打滚。

“哇――哇――哇――”她大叫:“我要回家!我要我爹!我要我的奶妈!我要我的贾斯丁叔叔!哇――”

“小公主......”赫斯陆尔拼命哄她。

“别尽是哄她。”另一个神灵叫道,他显现就是达尔则。“用点法术!甜蜜的梦,宁静的咒语,一千只玩具熊,一噸太妃糖,什么都好!”

赫斯陆尔转过去面对他弟弟。他张开的双翅不悦的扑打着,扬起的风吹起薇儿丽的头发,她的睡衣也扑扑作响。苏菲和亚伯杜拉必须抓紧柱子以免被吹得向后退。

但是这对薇儿丽的脾气毫无影响,她甚至叫得更大声了。赫斯陆尔其声隆隆的跟他弟弟说:“这些我都试过了。”

薇儿丽公主现在重复尖叫的是:“妈咪,妈咪,他们对我好坏!”赫斯陆尔必须提高嗓音说话,声音如同雷鸣一般。

“你难道不知道,”他打着雷,“几乎没有任何魔法能令一个这样哭闹的小孩停下来?”

达尔则将两只苍白的手覆盖着耳朵,他的耳朵尖尖的,看来有点像长了菌一般:“啊——我受不了!”他尖叫到:“让她睡上一千年好了!”

赫斯陆尔点点头,转身面对这个尖叫着,扑跌在地上的薇儿丽公主,再她头上张开他的大手——

“噢,天啊,”苏菲跟亚伯杜拉说:“快想办法!”

但是亚伯杜拉毫无头绪,而且他私下也认为,任何能让这个恐怖的杂音消失的方法都是好的。所以他不仅没采取任何行动,反而悄悄的挪离那根藏身的柱子。幸好,在赫斯陆尔德魔法生效之前,有另一群人赶到,一个宏亮的声音急急划空而过。

“什么事这么吵!”

两个神灵都向后退。新来这群人全是女性。每个人看来都非常生气地样子——这大概是她们仅有的两个共同特点了。这群女人有高有矮,有胖有瘦,有的年轻有的颇有年纪,而彼此肤色亦不相同,可以说是各色各人种都含括在内了。她们排成一排,大约有三十人,全以责难的眼光瞪着这两位神灵。亚伯杜拉的眼睛飞快的掠过这个队伍——这些一定是被绑架的公主了,那么这是她们的第三个共同点。由最靠近他那位小个儿,看来弱不禁风,黄皮肤的公主,到略远处一位年长驼背的女子,真是形形色色。她们穿的衣服是各式各样,又由宴会的盛装到睡觉时穿的斜纹软呢料都有。

刚才出声的是一位体格健壮,中等身材的公主,她略略站在众人之前,身上穿的是骑马服。她曬成小麦色的脸庞因长期从事户外活动而有些细纹,那是张率直而聪明的脸。她非常不悦的看着这两位神灵:“这未免太荒谬了吧?像两位这样拥有强大能力的人物,竟然无法令一个小孩停止哭泣!”说着,她一个箭步上前,在薇儿丽翘起的臀部上重重的打了一巴掌,喝道:“闭嘴!”

这招果然有效。薇儿丽这辈子还不曾被打过,她像被枪打到一样,飞快地翻身坐起来,以红肿、惊吓的眼睛看着这位率直的公主,声音中透着不可思议:“你打我?”

“你再哭的话,我就再打。”这位率直的公主。

“那我就尖叫。”薇儿丽说着,嘴又噘成四方形,并且重重吸了一大口气。

“你不会的。”那位公主说着,把她抓起来交给在后面的两位公主,她们和另外几位公主将薇儿丽围在中间出声哄她。薇儿丽又开始尖叫,但是不再那么恐怖。那位率直的公主双手叉腰,转过身不悦的面对两位神灵。

“看到了没?只要态度坚决,再加上一些亲切――但我看你们两个是不会懂的!”

达尔则朝她走去。现在他的脸不再那么痛苦了,亚伯杜拉惊讶的发现达尔则长得很美丽。撇开他像长了菌的耳朵及有爪的脚不说,他看来像个高大、有天使形象的男子。他头上长着金色的卷发,而他的翅膀虽然小小的、看来有些发育不全,却也是金色的。他红润的嘴唇露出甜蜜的微笑,整体说来,他有一种与他所居住的这个奇异云雾王国相称的、脱俗的美。“碧提丝公主,我最棒的妻子,麻烦你将这孩子带走,并好好安慰她。”

碧提丝公主正在示意别的公主将薇儿丽带走,闻言忽的转过身来,厉声的说:“小伙子,我已经跟你说过许多次了,我们里面没有一个会是你的妻子。你可以那样叫我们,叫到你的脸孔变青,事情还是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改变。我们不是你的妻子,而且永远也不会是。”

“没错!”大多数其它公主都跟着异口同声的附和,声音既坚定又刺耳。说完后,公主们全体转身,带着仍在哭泣的薇儿丽快步离开,只有一位留了下来。

苏菲脸上挂着愉快的笑容,轻声的说:“看来这些公主们把自己保护得很好。”

但是亚伯杜拉没有回答。留下来的那位公主是夜之花,她一如以往,比他记忆中要美上两倍,两只黑色的大眼睛很严肃的看着达尔则,整个人看来既甜美又认真。看到她,亚伯杜拉全身的细胞都禁不住要唱起歌来。他周遭的云仿佛在摇晃,似有还无;他的心因喜悦而急速跳动――她安全无虞,活生生在他眼前,在跟达尔则说话。

“伟大的神灵,对不起,我留下来要问你一个问题。”她的声音比亚伯杜拉记忆中的还要美妙,如冰凉的喷泉般令人听了通体舒畅。

但是亚伯杜拉大为光火的是,达尔则对这样美丽的声音的反应竟是恐惧。

“噢,怎么又是你!”他大声哀叹。像黑柱一般,抱着手臂站在后头的赫斯陆尔听了后,不怀好意的微微笑着。

“是的,冷酷的、专偷苏丹女儿的贼,又是我。”夜之花回答,头礼貌的低着。“我之所以留下来,是要问你那孩子一开始是怎么被弄哭的?”

“我怎么会知道?”达尔则反问:“你老是问一些我无法回答的问题!问这个干嘛?”

“专抢国家领袖女儿的人啊,”夜之花说:“因为呀,要小孩安静下来,最好的方法就是找出她生气地原因。我这完全是经验谈,因为我小时候就是常常哭闹发脾气的。”

这怎么可能!亚波杜拉想着,她一定是为了某种目的在撒谎,像她这样天性甜美的人是不可能尖叫、吵着要东要西的。但是他很生气的发现,达尔则轻易的就相信了。

“我想也是。”他说。

“所以呢?原因是什么,使勇者丧失所爱的人?”夜之花继续发问:“是因为她想回家?想要她某个特别的洋娃娃?或者她只是被你的脸吓到了?又或者......”

“如果你的目的是要我送她回去,我不会答应的。”达尔则截断她的话,“她现在也是我的妻子之一。”

“那么正直的掳人者,我恳求你,一定要找出令她开始尖叫的原因。”夜之花很有礼貌的说:“因为如果不弄清楚,就是有三十个公主,恐怕也没办法让她静下来。”果然远处又响起薇儿丽公主的哭声了,哇――哇――哇――

“我这纯是经验之谈,”她说:“有一次,我日夜不停的哭泣,整整哭了一星期,直到再也没有声音为止,只因为我脚长大,再也穿不下我最喜欢的鞋子。”

亚伯杜拉看得出夜之花说的是事实,他试着要相信,但是他实在无法想像他可爱的夜之花躺在地上踢腿打滚的样子。

达尔则可是全盘接受,他发抖着转身生气地跟赫斯陆尔说:“快想!你应该想得出来吧?是你把她带来的,你一定有注意到时是什么原因让她开始哭的。”

赫斯陆尔大大的棕色脸庞无力的皱成一团,说:“兄弟啊,我是由厨房里把她带过来的。因为她一直很安静,怕得脸色发白,我想或许一些甜点会让她开心点。但她把甜点丢向厨师的狗,还是不肯说话,一直到我将她带去其它公主那里,她才开始哭起来。而她的尖叫是由于你要我带她来见你......”

听到这儿,夜之花举起一只手指说:“啊――”

两个神灵都转向她。

“我知道了,”她说:“一定是厨师的狗。小孩的哭闹常跟动物有关,她习惯于要什么有什么,而她想要厨师的狗。绑匪之王啊,命你的厨师带他的狗到我们的住处,我跟你保证,那些哭闹声就会停止。”

“很好,”达尔则大声跟赫斯陆尔说:“就这么做。”

夜之花垂下头说:“谢谢。”然后转身,优雅的离开。

苏菲摇动亚伯杜拉的手臂,催促道:“我们跟她走。”

然而亚伯杜拉一动也不动,毫无反应,眼睛紧跟着夜之花。他几乎不敢相信他真的看到她了,更令他难以相信的是,达尔则竟然没有疯狂的爱上她。虽然他必须承认这相当令人松了一口大气,但是......

“她是你的心上人吧?”苏菲只看了他的脸一眼就问他,亚波杜拉飞快的点头。“那你满有品味的。”苏菲说:“趁现在快点行动吧,不然被他们发现就糟了。”

他们在柱子后面朝夜之花离去的方向潜行,眼睛不时担心的瞥向大厅。达尔则闷闷不乐的坐在石阶上一个巨大的宝座上,当赫斯陆尔由那不知在哪儿的厨房回来后,达尔则作势要他在宝座旁跪下。两个神灵都不曾朝他们的方向看。苏菲跟亚伯杜拉躡手躡脚的走到一个拱门入口,门口的布帘在夜之花掀开进入后,仍微微摇晃着。他们将布帘推向一边,走了进去。

前头是一个很大的、灯火通明的房间,公主们都在这里,一切令人眼花撩乱。在人群某处可以听到薇儿丽公主在抽噎着:“我要回家。”

“嘘,亲爱的,快了,快了。”有人在安慰她。

碧提丝公主的声音则说:“薇儿丽,你哭得棒极了!我们都非常以你为荣。但是好孩子,你也该停下来了。”

“不行,”薇儿丽哭着说:“我哭成习惯了。”

苏菲环视这个房间,越看越生气:“搞什么!这是我们家的杂物柜嘛!”

但是亚伯杜拉根本没在听,因为夜之花离他很近,正在轻声的呼唤:“碧提丝。”

碧提丝公主听到了,由人群中挤出来:“你该不是要告诉我,你办到了?太棒了!这下子,那两个神灵就等着吃闷棍了。不错不错,事情进行得很顺利。如果那个人能同意......”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苏菲跟亚伯杜拉,错愕的问道:“你们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夜之花也迅速的转过身来,当她看到亚伯杜拉时,脸上有一会儿露出的是所有他渴望看到的表情:讃赏、喜悦、爱意和骄傲,她的一双大眼闪着“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光彩。但是令他又伤心又困惑的是,那些表情瞬息即逝,换上的是平静而礼貌的神态。她礼貌的鞠躬,然后跟碧提丝介绍,“这位是参吉的亚伯杜拉王子,但是我不认识这位女士。”

夜之花的态度让亚伯杜拉由意乱情迷中清醒,他想,她一定是在妒嫉苏菲,于是赶紧鞠躬解释。

“诸位王者头饰上最宝贵的珍珠,这位女士是王室巫师豪尔的太太,她来这儿找她的小孩。”

碧提丝公主将她精明、略带风霜的脸转向苏菲。

“原来那是你的孩子吗?豪尔有没有凑巧跟你一道?”

“没有,”苏菲难过的说:“我本来希望可以在这里找到他的。”

“他不在这里。”碧提丝公主说:“可惜!要不然他就可以帮我们......虽然他是征服我国的帮凶。不过,你的孩子确实在我们这里。这边请。”

碧提丝公主领着他们,经过那些试着要安慰薇儿丽的公主,往房间后头走。因为夜之花跟着碧提丝,亚伯杜拉也跟了过去。但是令他越来越伤心的是,夜之花现在几乎看都不看他一眼了,只有在经过每位公主时礼貌的点头致意,以很正式的口吻介绍道:“这是阿尔伯利亚公主;这是法克坦公主,沙亚克的女继承人;这位是佩奇斯坦公主,她旁边是因希科公主;再过去那位是多利明德公主。”

如果不是因为妒嫉,那到底是为了什么?亚伯杜拉伤心的想着。

房间后头有一张宽大的凳子,上头铺有坐垫。“我放小东西的架子!”苏菲生气的说。凳子上坐着三位公主,一位是亚伯杜拉刚在厅里已注意到的年长的公主,一位是大块头、让外套包得密密实实的公主,坐在她们中央的是那位瘦小、黄皮肤的公主。这位瘦小的公主细枝似的手臂上环抱着粉嫩嫩、胖嘟嘟的婴儿,正是摩根。

“这一位,如果我发音无误的话,是查波藩的长公主。”夜之花很公式化的介绍,“她右手边是高诺兰公主,左手边则是嘉姆公主。”

那位小个儿的查波藩长公主抱着摩根,好像抱着一个对她而言太过巨大的洋娃娃一样。但是她看来非常老练,正用一个大大的奶瓶在喂他吃奶。

“他跟她处得很好,”碧提丝公主说:“这对她也有好处,让她不再闷闷不乐。她说她自己有十四个小孩。”

小个儿公主抬起头来,害羞的笑了笑,小声的、口齿不清的说:“都系男滴。”(都是男的)

摩根的手指跟脚趾蜷缩起来又放开,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苏菲专注看了一会儿后问道:“她那奶瓶是那里来的?”好像很担心可能被下了毒似的。

小个儿公主再度抬起头微笑着,分出一根小小的指头指了一下。

碧提丝公主解释说:“她不太会说我们的语言。不过,那个精灵似乎都听得懂她在说些什么。”

那公主像细枝一样的手指正指着凳子旁的地上,在那儿,就在她小小的、晃动的脚下面,放着一个熟悉的蓝紫色的瓶子。亚伯杜拉撲过去,但那位大块头的嘉姆公主也同时飞撲过去,手出乎意外的强壮有力。

“停!”两个人把瓶子抢来抢去时,精灵在瓶里咆哮:“我不要出来!那些神灵这次一定会杀了我!”

亚伯杜拉双手同时握住瓶子,用力一扯,拉扯的力量令嘉姆公主身上的外套掉下来。亚伯杜拉发现自己瞪着一双大大的蓝眼,这双眼睛嵌在一个长着浓密灰白头发之下、有皱纹的脸上。这张脸随着士兵投给他一个不好意思地微笑而皱起来,一副纯洁无辜的样子。士兵的手随即放开。

“你!”亚伯杜拉生气的叫道。

“这是我忠实的臣民,”碧提丝公主解释道:“他是来救我的。我们得把他伪装起来,让他看起来一副很笨拙的样子。”

苏菲一把将亚伯杜拉和碧提丝公主推开。“让我跟他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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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candy的话,是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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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各自的条件

好一会儿,房里吵闹的声音将薇儿丽公主的哭闹声整个掩盖过去。声音大多来自苏菲,她先由较温和的字眼,譬如“小偷”、“骗子”等开骂,接着越骂越凶,音量也越大,尖叫着指控一些亚伯杜拉听都没听过、而那士兵大概一辈子也不曾想过要去犯的罪行。亚伯杜拉边听边想,当苏菲仍是猫的时候,发出像金属滑车的那种声音还比这个好听许多,不过另外有一部分声音时来自士兵。他单膝跪着,两手蓋在脸上咆哮着,越来越大声,“午夜!我是说……夫人,你让我解释。午夜…………夫人!”

碧提丝公主则在一旁焦急的说:“你们听我说……

许多公主也加进来七嘴八舌:“安静!不然神灵会听到!”

亚伯杜拉试着要阻止苏菲,他恳求的摇摇她的手臂,但是显然没有任何方法能令她停下来。就在这时,摩根将嘴由奶瓶移开,焦虑的看看四周,然后开始哭起来,苏菲马上闭嘴。当她再度张嘴时,她说:“好吧,我就听你解释。”

“我无意带宝宝来。”士兵开始解释。

“什么?”苏菲生气的说:“你要丢弃我的……

“不,不。”士兵说:“我叫精灵将他安置在有人可以照顾他的地方,然后带我到印格利公主那儿。我不否认我的目的在于巨额的奖赏。”他向亚伯杜拉寻求支持:“不过,你也知道那精灵是什么样子,对不对?等我发现时,我们两人都来到这里了。”

亚伯杜拉拿起精灵瓶看着。“他的愿望不是实现了吗?”精灵在瓶里快快不乐的说。

“然后宝宝是哭得震天响,”碧提丝公主接着说:“达尔则要赫斯陆尔过来看看是怎么一回事,我唯一能想到的藉口是薇儿丽公主在耍性子,所以我们就要她开始尖叫,然后夜之花就开始策划。”

她转向夜之花,但是夜之花显然在想别的事,而亚伯杜拉悲哀的注意到,那件事完全与他无关。夜之花望着房间另一端说:“碧提丝,我想厨师跟狗都来了。”

“很好,”碧提丝说:“大家都过来。”她带头往房间中间走去。

一个戴着高高厨师帽的人站在那儿。他的脸上有刀疤,头发灰白,并且只有一只眼睛。他的狗倚着他的脚站着,对每个靠近的公主咆哮。厨师也和他的狗一样带着敌意,用极度怀疑的眼光看着周遭的一切。

“贾玛!”亚伯杜拉大叫,叫完把精灵瓶拿高,瞪着它看。

“哼,这不就是除了参吉之外最近的王宫了吗?”精灵在瓶里抗辩。

见到老友安然无恙,亚伯杜拉非常高兴,也就不再跟精灵争吵。他冲过十位公主,完全忘了应有的礼貌,抓起贾玛的手大叫:“好朋友!”

贾玛的独眼愣愣的看着他,掉下泪来,手也紧紧地回握:“你平安没事,太好了!”贾玛的狗立起后脚,将前脚靠在亚伯杜拉的肚子山,亲热地哈着气,一阵熟悉的臭乌贼味马上漂浮在空中。

薇儿丽马上再度开始尖叫:“我不要那只狗!他――好――臭――”

“嘘!”至少有六位公主一起要她冷静点。“就假装一下嘛,亲爱的,我们需要这个人帮忙。”

“我――不――要――”薇儿丽公主尖声大叫。

苏菲原本站在小个儿公主旁边,一副要找碴的架势,这时转过身来,走到薇儿丽前面说:“好了,薇儿丽,不哭了。你记得我的,对不对?”

薇儿丽显然是记得的,她冲向苏菲,两手紧紧抱住她的腿,流下真挚的眼泪,嘴里不住地哭道:“苏菲,苏菲,苏菲,带我回家。”

苏菲在地上坐下来,抱住她。“不哭不哭,我们当然会带你回家的。只不过我们得先做点安排。这实在很奇怪,”她跟围绕在旁边的公主们说:“跟薇儿丽在一起时我觉得我很有专家的架势,但是每当抱起摩根时我就吓得要命,老担心把他摔到地上。”

“你会适应的,”来自高诺兰德老公主僵硬的在她旁边坐下来说:“这是人家告诉我的。”

夜之花站到房间中央,说道:“朋友们,以及三位好心的绅士,我们现在必须集思广益,好好讨论我们目前共同面对的困境,想出及早脱困的方法。不过为了谨慎起见,首先我们应该在门口设一个安静咒,以免被我们的绑架者听到。”她的眼眸带着沉思,冷冷的望向亚伯杜拉手中的精灵瓶。

“不行!”精灵在瓶里叫嚣,“你们胆敢要我做任何事的话,我就把你们全变成虾蟆!”

“让我来。”苏菲说。薇儿丽公主仍紧抓着她的裙子,她从地上站起来走到门旁,把布帘抓在手中说;“你们该不是那种会让任何声音穿透过去的布帘吧?我建议你们跟墙壁也谈一谈,把规矩说清楚,跟他们说不许让任何人听到我们在房里说的任何话。”

大多数的公主都喃喃的表示放心或者赞同,但是夜之花说:“请原谅我鸡蛋里挑骨头,不过我觉得那两个神灵至少要能听到一点点什么,不然他们会起疑。”

来自查波藩的小个儿公主走过来,摩根抱在她手里显然十分巨大。她小心的将宝宝交给苏菲,苏菲露出恐惧的表情,抱小孩的样子仿佛抱着一颗即将引爆的炸弹一样。摩根似乎感受到了,不悦的挥动着手。当小个儿公主将她两只小小的手放在门帘上时,摩根脸上连着闪过几个极度嫌恶的表情,然后“呃――”大大的打了一个嗝。

苏菲吓得跳起来,差点松手将他掉到地上。“天哪!”她惊叹道:“我从不知道小婴儿会这样。”

薇儿丽开心的笑起来:“我弟弟一天到晚都会打嗝。”

小个儿公主比个手势,让大家知道她已经处理好刚才夜之花所担心的事。每个人都竖耳倾听。众多公主一起愉快聊天的嗡嗡声隐隐的传到远处,偶尔还夹杂着像是薇儿丽尖叫的声音。

“太完美了!”夜之花说,她给小个儿公主一个温暖的微笑,亚伯杜拉多么渴望她也能那样的对他微笑呀!但她只是接着说:“现在,如果大家都坐下来的话,我们就能规划逃跑的细节。”

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听从了,贾玛抱着狗蹲在地上,脸上明摆着怀疑;苏菲笨拙的抱着摩根坐在地上,薇儿丽则紧倚着她,看起来相当快乐;亚伯杜拉盘腿坐在贾玛旁边;士兵走过来,坐在两步之遥的地方,见他过来,亚伯杜拉一手紧握住精灵瓶,另一手则紧抓住搭在肩上的魔毯。

碧提丝公主在亚伯杜拉和士兵之间坐下,说:“夜之花这女孩真是了不起!她刚来时除了在书本上读过的东西,其他一无所知。但是她无时无刻不在学习,仅只两天时间就把达尔则摸透了。那个混蛋神灵怕她怕得要死,在她到来之前,我所能做的只是跟那家伙表明我们绝对不当他的老婆,但她想得更远,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逃走。她一直在想办法要把厨师延揽到计划里,现在终于办到了。看看她!是不是足以做一国之君?”

亚伯杜拉悲伤的点点头,看着夜之花,她正站着等全部的人都坐好。她身上穿的仍是赫斯陆尔从夜花园将她抓走时穿的那件薄纱衣裳。她依然如当时一般苗条、优雅、美丽。她的衣服有些起皱、破烂,而亚伯杜拉深信,每一道皱褶、每个勾破的地方以及每根绽开的线头,都是她学习新事物时所留下的痕迹。足以当一国之君!他不喜欢苏菲,因为他觉得苏菲的个性太强,但是如果拿夜之花跟苏菲比较的话,他知道夜之花的个性还要强上两倍,然而对他而言,夜之花去却因此显得更加珍贵。令他伤心欲绝的是,她一直小心翼翼的、很有礼貌的避免跟他有特别的接触。他希望能够知道原因!

当亚伯杜拉将思绪拉回来时,夜之花正在说:“我们面对的困难是,就算逃出去也没有用。即使能成功地溜出城堡不被神灵发现,不被赫斯陆尔的天使阻拦,还不是会一路跌下云层,活活摔死。而就算我们能克服这些困难吧,”她的眼睛转向亚伯杜拉手上的精灵瓶,并深思的看了他肩上的魔毯一眼,但是天哪,却看也不看亚伯杜拉!“――我们还是无法阻止达尔则派他哥哥,再度将我们抓来。因此我们所做的任何计划一定要以打败达尔则为目的。我们知道他的力量来自于一个事实――他偷走赫斯陆尔的生命,因此赫斯陆尔若不听命于他,便会死亡。照这样推断下来,想要逃跑的话,一定得找到赫斯陆尔的生命,并交还给他。高贵的女士、出色的绅士及可敬的狗,我想听取你们对这件事的建议。”

说完,夜之花优雅的坐下来,亚伯杜拉望着她,悲伤的想着,说得太棒了!我渴慕的夜之花!

“可是我们仍旧不知道赫斯陆尔的生命在哪里呀!”来自法克坦,胖胖的公主哭叫着说。

“没错,”碧提丝公主说:“只有达尔则知道。”

“那可恶的傢伙总是故意给一些暗示,”来自沙亚克,金发的公主抱怨道。“好炫耀他有多聪明!”阿尔伯利亚国黑皮肤的公主生气的接口。

苏菲抬起头来,问道:“什么样的暗示?”

房间顿时乱成一片,大约有二十位公主同时七嘴八舌的要回答苏菲的问题。亚伯杜拉竖起耳朵,努力的想听到一两个暗示,夜之花则站起来想维持秩序。这时士兵突然大叫:“都给我闭嘴!”

整个房间顿时悄然无声,每个公主都转过来对他怒目而视,那时会令人血液冻结的王族之怒。

士兵显然觉得这情形很有趣,装腔作势的说:“哎呀呀,女士们,随你们怎么高兴瞪我都成,不过请仔细想想,我什么时候答应过要帮你们来着?我干嘛要帮你们?达尔则跟我之间并没有过节。”

“那是因为他还没发现你。”来自高诺兰年长的公主说:“你要不要等着看他发现你之后会怎么处置你?”

“我愿意冒那个险,”士兵回道:“话又说回来,我也可能决定帮你们,如果你们当中有人能让我觉得值得这么做的话。”

夜之花以膝支地,准备站起来,她高傲的问他:“卑贱的骑兵,你所谓的“值得这么做”指的是什么?我们的父亲全部十分富有,一旦我们安全归去,你就会有大量的奖金可拿。你是要我们每个人都跟你保证一笔金额吗?这是可以安排的。”

“我不会拒绝这样的安排,”士兵说:“但那不是我的意思,美人儿。当我加入这场游戏时,有人承诺说我将得到一个公主作为报酬。那就是我想要的――一个愿意嫁给我的公主。你们当中必须有一个满足我这个要求,不然的话我就不参加,我会直接去找达尔则和解,他可以僱用我来看守你们。”

这番话令公主们全安静下来,更冷、更愤怒的眼光都冻结在他身上。震惊过后,夜之花再度站起来说:“朋友,我们全都需要这个人的帮忙,即使需要的仅是她那无情又卑鄙的狡猾。我们绝对不能让一个像他这样的野兽来看守我们,因此我投赞成票,同意他在我们之中选一个为妻。有人不同意吗?”

很明显的其他的公主都非常反对,对士兵投注更冰冷的眼光。士兵露齿而笑说:“如果我去达尔则那里,毛遂自荐由我来看守你们,我可以跟你们保证,你们永远也逃不出去。我什么把戏都知道,对不对?”他问亚伯杜拉。

“是的,最狡猾的下士。”亚伯杜拉回答。

小个儿公主喃喃的说了一串话,年长的那位公主似乎听懂了,代为翻译:“她说她已经嫁人了。你知道的,十四个儿子。”

“那么,还没嫁人的请举手。”夜之花说,并且很果断的率先举起自己的手。

另外三分之二的公主们也犹豫着把手举了起来,士兵的头慢慢的转动,慢慢的看着在他四周的公主,他的表情令亚伯杜拉想到当苏菲仍是午夜时,要开始享用鲑鱼和奶油时的神情。看到他的蓝眼一个一个看过去,亚伯杜拉的心整个吊在空中,很明显的他一定会选夜之花,因为她像月夜下的百合一样美丽出众。

士兵终于开口了,“你。”亚伯杜拉吓了一跳,同时大大的松了口气,因为他指的是碧提丝公主。

碧提丝公主也一样吓到了,问道:“我?”

“是的,就是你。”士兵说:“我一直想要一个像你这样,很优秀、有些专断、又很率直的公主。再加上你跟我同为斯坦吉雅人,更是再好不过。”

碧提丝公主满脸通红,这并没有令她变得漂亮些。“可是――可是――”她结结巴巴的开口,随即又恢复正常,“好士兵,我必须让你知道,我应该要嫁给印格利国的贾斯丁王子。”

“那你必须告诉她我已经先跟你求婚了。”士兵说:“那是政治联婚吧?我觉得你似乎会很高兴能摆脱它。”

“呃,我――”碧提丝公主开口,亚伯杜拉很惊讶的发现,她眼中泛着泪光。她中断了一会后,重新开口说:“你不会是真心的吧?我又不是美女什么的。”

“那满适合我的,”士兵说:“非常务实!我要一个柔弱、美丽的小公主干什么?我看得出不管我做什么,你都能支持我。我也敢打赌,你会補破袜子。”

“信不信由你,我真的会。”碧提丝公主说:“我还会修马靴。你是真心的吗?”

“是的。”士兵回答。

他们转身面对彼此,大家都看得出来,他们两个人都是诚心诚意地。其他公主们的态度不再冰冷僵硬、高高在上,每个人都倾身向前,脸上挂着温柔、赞成的微笑看着他们。夜之花开口说话时脸上也挂着相同的微笑:“如果没人反对的话,我们可以继续方才的讨论了吧?”

“我――”贾玛说:“我反对。”

所有的公主都呻吟起来。贾玛的脸几乎跟碧提丝公主的一样红,独眼扭曲着,但是士兵的例子给了他勇气。

“可爱的女士们,”他说:“我跟我的狗都很害怕。在我们被抓来这里为你们煮饭之前,我们在沙漠里被苏丹的骆驼队追赶。我们不想回去过那样的生活,但是你们这些完美的公主全部由这里逃离之后,我们能够干什么呢?神灵不吃我煮的这种食物。我无意冒犯你们任何人,但是如果我帮你们逃跑的话,我跟我的狗就失业了。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天哪。”夜之花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真遗憾,他是一个很好的厨师呢!”一个穿着宽松红礼服、胖胖的公主说,她似乎是因希科的公主。

“他确实是一个好厨师!”高诺兰那位年长公主也说:“我想到在他到来之前那些神灵为我们偷来的食物,就忍不住要发抖。”她转身跟贾玛说:“我祖父曾经有过一个由拉休普特来的厨师,在你到来之前,我没吃过像他炸的那种乌贼,而你做的比他还要好吃。你若能帮助我们逃走,我马上连人带狗一起僱佣。但是,”贾玛饱经风霜的脸已经整个笑开了,她接着往下说:“请记住,我的老父亲治理的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公国,我们会提供住宿和伙食,但是没办法付你很多薪水。”

贾玛脸上开心的微笑一点也没消失。“伟大的、了不起的女士,”他说:“我要的不是薪水,是安全。为了答谢你,我会煮出像供给天使吃的那么好的食物。”

“唔,”年长的公主说:“我完全不知道那些天使吃的是什么,但是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其他两位,你们在开始帮忙前有没有什么要求想提出来的?”

每个人都看着苏菲。

“没有,”苏菲伤心的说:“我已经找回了摩根。既然豪尔不在这里,这儿就没有我要的东西了,我无论如何都会助你们一臂之力。”

然后每个人的目光都转向亚伯杜拉。

他站起来鞠躬。“许多君主眼中的月亮们,”他说:“像我这样卑微的人,帮你们这些女士的忙还要提条件,实在是非常非常不妥的。书上说,完全不求回报的帮忙才是最好的。”说到这里,他发现这些冠冕党皇的慷慨言辞其实都是废话,他确实有非常非常想要的东西。于是他赶紧改变策略,“我将无条件的提供我的服务,像空气::自::由::流动或雨水在花上留下露珠一样,我愿意为诸位高尚的女士尽心竭力,死而后已。我只要求一个小小、微不足道的、简单不过的报酬――”

“年轻人,拜托你说重点好不好?”高诺兰年长的公主说:“你到底要什么?”

“私底下跟夜之花说五分钟的话。”亚伯杜拉说。

每个人都看着夜之花,她的头抬起来,表情令人畏惧。

“别摆架子了,夜之花。”碧提丝公主说:“就五分钟而已,死不了人的。”

但是夜之花似乎觉得那五分钟很可能会杀了她。她像是要走赴刑场的样子,很勉强的说:“好吧。”然后以更严峻的眼光看向亚伯杜拉,问道:“现在吗?”

“越快越好,我梦中的鸽子。”说完,他坚定的鞠躬。

夜之花僵硬的点头回礼,然后走向房间的一旁,一副慷慨就义的表情。“这边。”她跟走在她身后的亚伯杜拉说。

他再度鞠躬,态度再加坚决:“我说过是私底下谈话,我眼前闪亮的星星,”

夜之花生气的身旁挂的布帘扯向一边,作势要他跟进去,嘴里冷冷的说:“她们也许还是听得到。”

“但是看不到,我所爱的公主。”亚伯杜拉说着,钻入布帘之后。

那是一间很小的房间,他清楚的听到苏菲的声音由外头传来,“那是我以前用来藏钱的活动砖头,我希望那地方够大。”不管这地方以前是做什么用的,现在似乎成了公主们的衣橱。夜之花环抱着手臂转身面对亚伯杜拉,她身后挂着的是一件骑马装,亚伯杜拉身边围着的则是斗篷、外套,还有一件显然应该穿在因希科公主那件松松的红色礼服下的、加了圆箍的衬裙。亚伯杜拉想着,想并不比他在参吉的摊位窄小或拥挤,这样的空间通常是够隐秘了。

“你想说什么?”夜之花冷冰冰的问他。

“问你为何对我这么冷漠?”亚伯杜拉生气的回答:“我到底做了什么?你看都不看我一眼,也不跟我说话。我不是来救你了吗?在那么多失望的情人与追求者中,我不是唯一克服所有困难抵达这座城堡的人吗?我历经了最辛苦的险境,被你父亲追杀、被士兵欺骗、被精灵嘲笑,一心一意只想赶到你身边来救你。我还能做什么?难道你已经爱上了达尔则?”

“达尔则!”夜之花大叫:“这简直是侮辱!现在你不仅伤害我,还侮辱了我!碧提丝说的没错,你果然不爱我!”

“碧提丝!”亚伯杜拉气得大叫:“她怎会知道我心里的感受?”

夜之花微低下头,表情郁郁不乐多过惭愧,两人陷入一片死寂。事实上因为实在安静过头,亚伯杜拉警觉到,另外三十位公主的六十只耳朵,不,如果再加上苏菲、士兵、贾玛和他的狗,并且假设摩根已经睡着的话,共有六十八只耳朵,这些耳朵此时此刻全都集中在他跟夜之花的对话上头。

他大叫道:“你们去说自己的话!”

那片安静开始不安的骚动起来,年长的公主打破沉寂说:“在这么高的云端,最令人沮丧的就是没办法拿天气来当做聊天的题材。”

亚伯杜拉等到有人迟疑的接过这句话,接着又有别的声音加入谈话后,才转回去面对夜之花。“好了,碧提丝公主到底说了什么?”

夜之花高傲的抬起头来。“她说带其他男子的画像给我看,还有那些甜言蜜语固然都很好,但是她不得不注意到,你从不曾有一点点要亲吻我的念头。”

“那个无礼的女人!”亚伯杜拉生气的说:“当我初次见到你时,我以为你是梦境的一部分,我以为你随时会消失。”

“但是,”夜之花说::“我们第二次见面时,你似乎已经很确定我是真实的人了。”

“是的,”亚伯杜拉说:“但是如果你还记得的话,那时除了你父亲跟我之外,你并不曾见过其他活生生的男子。因此我如果做了什么,对你将是不公平的。”

夜之花仍未被说服,说道:“碧提丝说,只会说好听话的男人不会是好丈夫。”

“别管碧提丝公主说什么!”亚伯杜拉问道:“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我想,”夜之花说:“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认为我没有吸引力,以致于不想吻我?”

“我怎么可能觉得你没有吸引力?”亚伯杜拉大叫,然后猛然想起布帘外头那六十八只耳朵,于是改为亲切的耳语,“你一定要知道的话,事实是,我这辈子还不曾跟年轻女子接吻过;而你太美丽,我不想把事情搞砸。”

夜之花脸上先是露出一个深深的酒窝,接着唇边泛出一个小小的微笑,“那到目前为止,你吻过多少年轻女子?”

“一个也没有。”亚伯杜拉呻吟道:“我仍是全然的门外汉。”

“我也是。”夜之花承认。“不过,至少我现在不会把你当成女人看待了,那时在很愚蠢。”

她轻笑起来,亚伯杜拉也忍不住笑起来,没多久两人都开怀大笑,一直到亚伯杜拉微喘着说:“我想,我们应该来练习。”

之后,布帘后是一片寂静。这寂静是那么长久,以致于所有的公主都再也找不出聊天的话题――除了碧提丝公主之外,她跟士兵似乎很有的聊,最后苏菲叫道:“你们两个好了没有?”

“好了,”夜之花和亚伯杜拉同时回答,“都好了。”

“那就开始计划吧!”苏菲说。

以亚伯杜拉当时心情只好,作什么计划都不是问题!他握着夜之花的手,由布帘后走出来,整个人轻飘飘的。当时城堡若是突然消失,他知道他还是可以在云端行走,要不然也可以在空气中行走。他走过脚下微不足道的大理石地板,就这么担起统筹大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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